京城的动荡平息,两三日的功夫,百姓们的小日子就恢复了生机,一如从前。
若一定要说出来,哪里与从前不同,那就不得不提一提石板长街上的疯女人。
中秋过后,早晚有了霜冻,面目全非的年轻女人,不吃,不喝,衣不蔽体,游荡在京城的角角落落,一声声呼唤着:“阿望……”
有些人躲着她,如避瘟神,有些人耍弄她,如逗猪狗……
最后,她是冻死?饿死?还是被人凌辱致死?又死在了何处?谁也不知道!
只有阿望的名字,被京城百姓记了很多年!
九月初,叶成幄带着两万兵马赶到西南呦县,与钱兆的两万兵马汇合,以马圃助纣为虐,出卖骨肉至亲,害死成王的正妻嫡子之名,叶家四万大军围攻历城,定要让马圃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皇帝刘逸也以刘遂非大靖正统,吴家意欲挟皇子以祸乱朝廷之名,派江尚亲率四万大军攻打西北芒城。
两方战火,愈燃愈烈,两地百姓,苦不堪言。
翌年初春,叶成幄依然在外征战,遥洲城的日子如常,但男人们都在外面打仗,各家贵妇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打扮。
藤落在胭脂铺的生意淡了下来,三五天也挣不得一两银子。
不过,藤落也不甚在意,反倒静心修养起身体来。她本就不缺银子,陪着四岁半的阿盛读读书,再去茂茂的杂货铺子转一转,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近两个月,右肋处丝丝缕缕的疼,有一次整整疼了五日。
因为是能够忍受得住的疼,所以,藤落控制着自己,不去服用任何止痛的药物。而是,放缓身心,享受安宁,期望这具残败的身子,能够撑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藤落承认,叶成幄对她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真心疼爱,尤其阿盛,虽然不是日日相伴,但也算是被父亲手把手,亲自教养长大的。
藤落自信,叶成幄对茂茂的愧疚不减,对阿盛的宠爱渐长,成王的两个庶子根本够不上威胁。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藤落若是三五年之后就不在了,她的阿盛还不能独当一面。
任他头脑聪明,有父亲照管,对付两个年长的庶兄,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如果叶成幄也有个想不到念不到的灾祸呢?
叶昭假斯文,长袖善舞,步步为营。
叶绍愣头青,但有手握兵权的舅父撑腰,万事不用着忙着慌。
然而,藤落的阿盛快要五岁了,还只是一个外室之子……
藤落很清醒,趁着叶成幄和钱兆在前方征战,她在此时处理掉,儿子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将是最好的时机。
藤落的右肋疼痛,皆因她近两个月以来,在动手和不动手之间犹豫徘徊,思虑过重。
藤落还是不够狠,对无辜的孩童依然存着恻隐之心。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每年春季来离山寺拜佛,成了藤落的习惯。
从三月初一到三月初三,每日天际微亮时,就从家中出发,慢腾腾步行五里路,朝阳初升时,跪倒在佛像前,虔诚敬拜,默默祈祷。
今日三月初三,是朝拜的最后一日,茂茂和蔓蔓偏要跟着来,路上走走停停,到离山寺时,已是巳时初。
藤落教两个孩子礼佛,让他们把想求的事告诉佛祖,教他们跪拜的姿势,还有各种祈愿的手势。
蔓蔓学得认真,双手合十,对着佛祖念念有词。
茂茂可不大愿意,他跟过来可不是为了拜什么大胖子,膝盖挨着蒲团没过两个呼吸,就嘟拉着脸,直呼没意思。
“茂茂乖,你有什么愿望,有什么烦恼,都说给佛祖听听,他是能够帮助你的。”
“娘亲,那个大胖子傻呵呵的,和他说那么多话,他也未必听得懂……”
茂茂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烦,手指点着佛祖的雕像,一阵胡言乱语。
“茂茂,这是佛祖,能保佑茂茂平安,也能保佑茂茂喜欢的人安康,不可以在佛祖面前妄语!”
藤落拉回茂茂的手,语重心长,谆谆教诲:“茂茂要记住,若是哪一日,娘亲和大茂茂都不在了,只有佛祖会照拂茂茂和阿盛。他是个好神仙,对娘亲有求必应,他很喜欢心思纯净的孩子,所以,永远都不可以对佛祖不敬,茂茂也要像喜欢娘亲一样,喜欢佛祖才行!”
茂茂十七岁,比藤落高了一个头,此时正眯着狭长的眼眸,耷拉着双肩,就像一只呆愣的大狗,倚在母亲身旁,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