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婚纱在下午两点的时候送了过来,明家是新式家族,订婚宴没什么繁文缛节,净是按西洋礼节办。
苏婀娜抚摸着那些柔软地缀满蕾丝和珍珠的轻纱,心里充满甜蜜与欢喜。
自有佣人帮她梳洗换衣。这件婚纱白得有些刺眼,一点点尘埃也不曾沾染。肩上是细细的两条水钻吊带,外面裹一条兔毛披肩
,露出光结的肩和胸口婚纱上繁复的欧式花纹。□的裙摆蓬蓬地散开来,层层叠叠的白纱上缀着交错的珍珠,长长的在地上拖曳五尺。
明清远到底细心,连同一双白色镶钻的西洋高跟鞋也订好了,苏婀娜踏上去,竟是分毫不差,纤足弯成一段柔美的弓形。
明太太看着面前的女子,虽说不上顾盼倾城,但到底也是极好看的容颜,盖上蕾丝头纱后,更显得一阵不胜凉风的娇羞。
“伯母。”苏婀娜红了脸,“好看么?”
“很美,只是脖子上还空了点,清远怎么这么粗心?”明太太笑着解下自己的项链替她戴上,“这样很好。”
苏婀娜看着镜子里的影像,美好到不真实,胸前的红钻熠熠闪光,似血光。
仁济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床头的灯光昏黄,他的胸口微微地起伏,呼吸均匀,而且轻得好像没有什么声音。
明清远搭上他的脉搏,直到感觉到轻微的跳动才放下心来。
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变得这么冷,冷得像是一块冰。蓝色的静脉上的密密麻麻的针眼使明清远看得心惊胆颤。
今日的点滴还有两瓶,一瓶是静脉快速滴注,另外一瓶速度缓慢。
他轻轻地握着明清遐的手,等到第一瓶水挂完了之后便唤来护士为他换水。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同顾夕颜订婚了。”明清远轻叹一口气,将他的手放回去。
病床上的明清遐一点点动静也无,他也许听到了,又也许没有。
此时已至凌晨,外面的世界被黑暗所笼罩,有细密的雨丝如线。此处的床头灯昏暗而温馨,有一种催人入睡的感觉,明清远觉得有些困倦,便伏在他的床边睡觉。
很多年以后,无论是转战四方,还是出使越南,还是身在台湾,明清远都记得西元一九三六年上海的冬天总是落雨,漫天洒落的雨丝将整个的天地织成一张的灰色的网,所有人都在网中,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想要摆脱。
却都无能为力。
十一月二十三日,仍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