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细细密密的,像是淌不尽的眼泪。
苏婀娜上了作花车的劳斯莱斯,前后都是护卫的车子,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一直从华勋路的明公馆开到了华懋饭店。
华懋饭店门前早伫立了无数岗哨,劳斯莱斯才停下,正门里就涌出来一大帮子人,众星拱月一般地簇拥一个清癯的身影。
明清远着一袭黑色的西装徐徐走来,像是笼在烟雨江南里一幅泼墨写意,说不出的玉树临风。
苏婀娜
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诗: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明清远笑吟吟地开了车门,不过一抹笑而已,顿时天地寂然,他的眼里也映上落花随水的妩媚。
苏婀娜把手搭上他的。
周围全是人群的嬉笑声,又有大批记者拥过来拍照,闪光灯明灭,记录下公子如玉,美人如花。
江南冬暖,华懋饭店门口花团锦簇,满地都铺着的洁白的玫瑰花瓣,一切如梦似幻。
只是苏婀娜在下轿车的时候,一脚踏进了水洼里,刺骨的冷。
华懋饭店建于七年前,是由富甲一方的英籍犹太人沙逊建造。饭店外墙采用花岗岩石块砌成,芝加哥学派哥特式建筑高七十七米,有“远东第一楼”的美誉。
地上早铺了厚厚的红色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大堂,踏上去柔软无声。她由他牵着,从旋转厅门进了大堂。
大堂地面皆是用rǔ白色的意大利大理石铺成,顶端则是古铜镂花吊灯,细看了,才会发现厅里又镶嵌着若干块尺半见方的拉利克艺术玻璃饰品,一派豪华典雅的氛围。
明清远拉了苏婀娜上台说话,他开口的时候,眼波流转,眸里似有星光闪烁,再深处又有别的东西,看不清,道不明,只是幽暗如另一个空间。
才致完辞,就冲入大批实枪核弹的警察,他们簇拥着的是上海市长吴铁城和上海市秘书长俞鸿钧。
苏婀娜小声地问他:“你请了他们?”
明清远也是一脸茫然:“没有啊。”
俞鸿钧朗声说道:“救国会领导人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史良、李公朴、王造时、沙千里七人危害民国,立刻逮捕,移送苏州江苏省高等法院羁押。”
“老俞,今日我订婚,多少给点面子。”明清远笑吟吟地迎上。
俞鸿钧却同包公一般铁面无私:“你若阻拦,便同他们七人一样处置。我甚至可以怀疑,你的订婚宴是假的,是为了让共Fei在此集会。”
明清远敛了笑,眼如深潭,深潭中落满了月色的han——俞鸿钧说的倒是真,今日来的共Chan党数目确实不小。
“带走。”俞鸿钧挥手。
大家都是来参加婚宴的,谁会带武器来?七个人很快就被警察们押下去。
临走前那七人还在唤:“明清远,你出卖我们!”
她想,这样凄厉而绝望的声音,一如七年前父亲临死前说:“明振伟,你出卖我们!”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信了明清远?
订婚宴自是不欢而散。
苏婀
娜立在明清远房间窗前,有大幅的西式窗帘挂着,窗帘下面坠着绒绒的小球。她揪着小球,冷冷地说:“你一直在演戏?把救国会的几个领导人全部引到华懋饭店,再一举捕获。”
她看得出,发生了这等事,无论多傻的人都看得出。
“我若说是呢?”明清远反倒笑了,明眸皓齿,最要命的是眉间那颗小小的黑痣,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挑逗着面前的人。他说,“所谓的救国会根本就成不了事,若抓了他们,倒足以激起民愤,有了社会舆论的压力,国共合作的可能就小得多。”
“然后呢?杀了他们七个人?以激起更大的民愤?”
“只要你们□不杀他们七个人,我保证会让他们无罪释放。”
苏婀娜冷哼一声:“Mao主席英明神武,怎会去杀这样为国为民的七个人?”
“我接触过不少共Chan党,贵党对你们的领袖都是无比崇敬……是的,我也认为毛先生是个伟人,在他的领导下,红军在反围剿失败后进行长征,今年十月九日,红军一、二、四方面军还在甘肃会宁会师,他的毅力和魄力连我都敬佩不已。”明清远话锋一转,“但是正因为贵党对他的崇敬才无比担心,老实说,这天下在我们国民党手中,百姓还有民主可说,若落在贵党手中,哼,所有的政策都是自上而下,百姓从来只有服从的份,恐怕甚至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