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空,渐渐阴沉,细雨滴落时,繁星带着阿盛归来,打断了茂茂的娓娓而谈。
“爹爹……”
快要七整岁的叶盛,近半年来没长多少肉,倒是长高了一个头,和院子里那头呆鹿一般高。
长大的乖儿子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强壮的老父亲也要稳扎马步,免得被他撞个跟头。
“哎呦,我的小阿盛,可想死爹爹啦!”
叶成幄把小儿子抱进臂弯里,掂了掂重量,很是欣慰:“我的小阿盛长大了!”
“爹爹还是这么丰神俊朗,高大威猛,英姿飒爽,仪表堂堂,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
小阿盛夸着夸着,还搂过爹爹的脖子,左边脸颊唔唔亲了两口,右边脸颊唔唔亲了两口,亲了叶成幄满脸的口水。
“爹爹,阿盛最喜欢爹爹,几个月不见,就像隔了好几年,阿盛想爹爹,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好多哟!”
叶成幄哈哈大笑,回亲阿盛的小脸蛋,好奇问道:“怎么?独孤先生改行养蜜蜂了吗?”
小机灵不解:“嗯?”
“养蜜蜂的穷啊!”
叶成幄拉长了音调:“穷得每餐饭就剩下蜂蜜啦,我家的小阿盛又是个贪嘴的,一定偷吃了不少……哈哈……”
“哪有啊!”
叶盛眯着小眼睛,正儿八经地说道:“我那师父会奇门遁甲之术,也会配药制毒,想来养蜜蜂也能深谙其道。只是,阿盛受父亲教导多年,纵使嘴馋,也不敢有违君子之风。况且,我的嘴甜,缘是有更美妙的出处!”
这一回,轮到叶成幄惊讶了:“什么出处呢?”
叶盛倚在父亲怀里,不回答问题,反倒说起了独孤山庄的日常。
“我的同窗皆是聪颖之人,也都是富贵出身,每个人身上都有阿盛要学习的东西,优点也是数不胜数的。若一定要论起缺点,就是好奇心略重,只要无事可做,就会多来打探,阿盛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叶成幄挑眉,除了独孤先生,没有人知道阿盛是成王的儿子,隐藏身份,更有助于他的成长,不知他的小宝贝儿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叶盛的话音一停顿,故意吊人胃口道:“爹爹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
“阿盛对他们说,我爹爹是开糖果铺子的!”
“呵呵……”
叶成幄就知道,他的小阿盛有九曲回肠,十句话里有九句半是虚的,剩下半句,也和真的不搭边儿。
老父亲得意于落入小儿子编织的陷阱,随口问道:“他们相信阿盛的话吗?”
“起初是不相信的,后来,阿盛用从小到大,被父亲的糖果甜润过的嘴巴,向他们讲述了来龙去脉,时日一长,不信也信了……”
“哦……我家小阿盛这么机灵啊!”
“那是因为爹爹教得好,阿盛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春雨绵绵密密下到了天黑,父子俩嘀嘀咕咕也聊到了晚饭时分。
藤落冷眼瞧着,叶成幄哄好两个孩子,又把明日起早就出发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她的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这一趟就不应该回去。
一是舍不得阿盛,二是身子疲乏,不愿意离开家,三是一想起吴县就难过。
叶混混是衣锦还乡,兴高采烈,对藤落来说,吴县就是个火坑。
十四岁的她扑了进去,被亲人出卖,被婆家薄待,最重要的是,她在那里欠下了今生无法偿还的孽债。
藤落恐惧,吴县的土地上有年少的她流过的泪,也有无辜之人流过的血。
她还是太软弱,只想躲在遥洲城里,安安静静地度余生。
可是,赵永还活着,她也还活着,她有什么脸面安于现状?
杨家村的百余条冤魂,会不会来找她索命?
夜深了,雨也停了,藤落倚在窗边的躺椅上,忧伤无处可诉。
离开吴县,已有七年半的时光,江叶两家一两年内必有恶战,诛杀赵永机不可失。
人这一辈子,是善是恶,无法自我评说,只能交给阎王爷定夺。
但若是期望临死的时候,静得了心,合得上眼,就要把能想到的债都还尽了。
她该回去了,她的岁月静好,也该结束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茂茂就收拾好了他的小木箱子,将这么多年精心雕刻出来,又舍不得卖的新奇玩意儿,打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