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而家里呢,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和他亲、敬他是老爷。女儿是从不指望能听话,两位夫人只想讨婆婆欢心,对他爱理不理的。下人仆役表面对他低眉顺眼,其实都明白他是面捏的,用不着当真。自己母亲更是打小儿就看不上他,只喜欢他大哥,连银楼都不让他插手,倒在他大哥死后托给侄子去打理。
最让他受不了的也是那个侄子,好好一个男人还偏要去喜欢男人!成天打扮得不伦不类招摇过市,在他眼里纯粹是洪水猛兽躲都躲不及。
他觉得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让他瞠目结舌,难辩好坏。辫子说剪就剪了,女人说放脚就放了;长裙高领越来越少见,女人露着脚踝手腕脖子满大街地溜达;学校更是乌烟瘴气,居然让女人进学校,居然让女人和男人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这成何体统,这是?!
感慨之余,他唯有在学校生生调皮学生的气,挥挥其实从来打不到人的戒尺。回到家就躲进小书房喝喝茶翻翻线装书,偶尔到母亲面前露个脸儿。
日子就这么充满无奈,却也一步步地过来了。他暗暗叹口气。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自怨自艾。在旁人眼中,他只不过是卫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谁都不会对他认真。
午饭时,素秋面前被摆上了一碟子鸡心。
厨子不知道鸡心要烧给谁吃,为求原汁原味只拿白水煮熟再洒上调料,依然保持心脏的原貌未变。
“怎么是这样子?”素秋嫌恶地将碟子推开。
艳春抱歉地望望其他人,凑过去小声哄她:“鸡心当然是这个样子,乖,吃掉它。”
“不要,样子好奇怪。”素秋噘嘴,不肯下筷。
“可是,心脏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怎么会奇怪?素,听话,不要挑食。”艳春耐心地劝解,满脸认真,旁人却听得忍俊不禁。
“小秋不吃奇怪的东西,艳春老弟别劝了。我让它们变得正常一点。”琉玚忍笑说,招过来个仆役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几句。
那仆役端着鸡心退下,脸上略有诧异。
艳春扭头看琉玚一眼,又责备地瞟素秋。
素秋别开头吃葱烧海参,装作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唉,让她怎么能伸出筷子去?
不一会儿,那个仆役端着一盘菜上来,放到素秋面前。
“这是……”素秋望着这盘花花绿绿的东西发怔。
“鸡心、鸡肝、鸡肠、鸡胗、鸡舌加豆干、豆腐、芸豆、黄豆、青豆炒在一起的豆鸡十样锦。怎么样,好看吧?还很好吃呢,小秋快尝尝。”
琉玚热情地介绍,大家都想笑却都忍住,生怕素秋因此不好意思。
素秋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斗鸡”,实在无法下筷,噘嘴不满:“卫大哥戏弄人家。”
“我怎么敢戏弄小秋?这真的是我家不传的菜肴,不信你问奶奶。”琉玚一本正经地辩解,笑容很是英俊。
卫家奶奶童心忽起,也笑着回答:“玚儿所言不假,秋儿快尝尝,好吃下回再做给你。”
素秋僵硬地点头,挟了一筷菜送进嘴里。想要说不好吃,可是菜的味道十分可口,让她没有办法将那个“不好”说出口。
艳春爱怜地帮素秋将一络散发挽到耳后,再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秋儿明年将笈,好找婆家了。”卫家奶奶大有深意地说,又瞟了瞟琉玚,“我家玚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正经考虑娶亲的事情,莫要错过好姻缘才是。”
她的话刚一出口,饭桌上所有人脸色就都悄悄变了变。忽然将两人的婚事放在一起提及,卫家奶奶的用意实在太过明显,连卫二老爷都听出点眉目,何况旁人?
艳春没有接话,坚持食不言的习惯,可是他的饭下得很慢,菜也几乎不动。
琉玚偷眼瞟艳春脸色,后背无端地竖起一片汗毛。他不敢再看,一心一意吃饭。原本他是打算餐后和素秋练习法语的,被卫家奶奶一席话吓得躲进书房再也没敢出来。
素秋扒拉着饭粒,悄悄看一眼默默吃饭的的艳春,再瞅瞅一脸平静的琉珏、眼珠乱转的琉璃、像抢饭吃的琉玚,觉得可口的饭菜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诱惑。虽然喜欢卫琉玚,但那是全无儿女私情的喜欢,让她嫁给他,实在是难为。
见说出的话让大家反应如此,卫家奶奶有些后悔这事儿提的不是时候。素秋不过盈盈十四,再过两三年提才合适。现在讲出来,没个下梢不说,倒让俩人因此有了嫌隙,对将来发展反而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