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既然如此,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当真是他的?隆隆的雷声中,明清远将那卷文件握得更紧,背上冷汗涔涔——他直接把她从楼梯上掼下去,五六级高,那孩子……还有的活吗?
——他竟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犹记得昨日她站在楼梯上拉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小腹上,半天才红着脸轻轻地说:“宝宝很想你,我也很想。”
他却以为她是曲意逢迎,不仅对她恶语相向,还说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都不会放过她。
她说,就算是个梦,我也会和你一起做下去;她说,我早就认定了你;她说,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心中的信念,我在你身后支持你……原来她并没有骗过她,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只是他不肯相信,不愿相信。
明清远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眼前总是浮现起昨日她在媚眼妖精给她敬茶时的表情——那样呆似偶人,又极痛苦的样子,那一瞬间让他想到了焚稿的黛玉。
他是怎么忍心在她伤口撒了那么一大把盐的?
还有那个未出世
的孩子……到底,还是他扼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希望,还是他把自己和她逼到这般境地。
又是一道闷雷打下来,雨“哗”地一声倾盆而下,溅起一片茫茫的水雾,远处的一切都模糊如无法企及的梦。
全都是他的错……
明清远松开手,那卷文件轻飘飘地落了地,原来是校长发来的委任令。
易副官带那中年妇人领完赏后刚一进门,就看到明清远盯着自己的右手,似要去看清上面的每一条纹路,似要去看清这漫长的一生繁华抑或荒芜。
然后他缓缓收拢五指,像是在挽留什么,纤细修长的指尖有银色的月光舞动,一朵黄昏盛开翌朝凋谢的夕颜花正在月光下收拢它的花瓣。
“少帅。”易副官低唤,“你……还好吧?”
“没什么,只是有点闷,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了。”明清远把手撑在桌面上站走,步履蹒跚地出了门。
一路头痛得厉害,明清远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道:“……事情就坏在明振伟身上啊。”
听这声音倒像校长的结拜兄弟冯玉祥。
什么事情坏在父亲身上?明清远本是无意,听到这一句话后便不由停了脚步,在门外屏气凝神地听着。
有人接过话头:“是啊,谁想得到他不仅仅亲共,还秘密入了共Chan党。”
只听冯玉祥道:“亏得明太太深明大义,把这件事告知委座……”
听得明清远心惊ròu跳——父亲何时入了共Chan党?
他没有犹豫就推门而入:“你们在说什么?”
蒋介石编定全国战斗序列时将江苏长江以南及浙江地区划为第三战区,以冯玉祥为司令长官,可是却用心腹干将顾祝同为副司令长官,这江浙军又是明清远的嫡系,冯玉祥的司令长官不过是个空架子,事情皆由顾祝同和明清远处理,他什么也管不了。
眼见着明清远推门而入,问他在说什么事,冯玉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事事都要听这个毛头小子的?
“你们说我爸是共Chan党?”
“不错,你老子的丑事谁人不知?就连委座也是知道的,当年开枪射杀你老子的命令就是蒋委员长亲自下的。”冯玉祥冷冷地一声笑,“若不是因为这样,明清远,你以为委座平白无故会这样重用你?上上下下只瞒你一人罢了!”
外面雨势极为迅疾,粗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敲击在玻璃窗上,天色昏暗如永无尽头的黑夜。
雨犹未歇,冷风寂寂,吹
得窗户“啪啪”直响,直教人心也被吹得冷了。
媚眼妖精看着浑身湿透的明清远,不由奇道:“少帅,你这是露天洗澡?”
明清远沉着一张脸,从文慧手里接过干毛巾擦着仍在往下滴水的头发。
这会儿易副官才小声同媚眼妖精道:“少帅在大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
“没事在雨里站着做什么?”媚眼妖精笑吟吟地帮他去解外衣的扣子,“是降火吗?”
明清远后退一步:“今天白崇禧来上海了,暂住在霞飞路那里,等下易副官送你过去。”
“怎么?”媚眼妖精脸色一变,“你让我去陪白崇禧?”
“当初是你说共Chan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手握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