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打了麻醉剂,药效还没退呢。”他笑,一笑之间,便犹如明月生辉,花之初绽,满室光华熠熠。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还没进来的时候。”明清远看着她,眼中闪出着狡猾胜利的神色,“我就知道装晕有用,看,终于承认你的身份了吧!”
这么高超的演技,真是太可敬太可怕太可佩,活该栽在他手中。
狐狸,这是一只狐狸。
她慌忙站起:“你……”
“多谢关心,子弹离心脏还有一寸远,我还死不了。”明清远看了一眼旁边的易副官,收起了笑脸,“已经活捉了?”
“已经活捉了,张司令还扣留了陈诚、邵力子、蒋鼎文、陈调元、卫立煌和朱绍良,邵元冲抵死不从,已经被枪毙。”易副官答得恭谨。
“你们在说什么?”顾夕颜不解其意。
“明天看报纸的头条就好。”明清远卖个关子,又吩咐易副官带她吃午饭。
顾夕颜摇头:“我留在这里。”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易副官说:“去东大街买碗牛羊ròu泡馍来吧。”
西安的繁华商业区是以钟楼为中心,东南西北,笔直铺开的四条大街,极是好找,易副官立即领命出门。
等到易副官出去后,顾夕颜拉了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她轻轻地抚他正在输液的手:“怎么会受伤?”
“你猜。”他兴致倒足。
“猜?”眼光瞟见他的伤处,顾夕颜的心疼得直颤,眼角眉梢一片愁云,“这时候还在开玩笑。”
时来时去,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不觉忘了自己的身份与来处,只求同他长久地在一起。
过了不到半个钟头,易副官就端来了牛羊ròu泡馍,放在案上便悄然退下,大概还有要事要办。
是油腻浓郁的牛羊ròu汤加上馒头碎粒,又有干的蒜头。
听说西安人都是用手剥了蒜头的皮,直接放到嘴里嚼,而在南方,蒜头只有在做菜的时候切碎调味用。再说了,南方的菜都是精细清淡,哪似这般油水十足,这般粗糙不堪?
这便是南北差异?又或者,是随他在一起久了,渐渐染上国民党的腐败风气,见了粗糙的食物就不喜?
看着脸盆大的碗,顾夕颜有些犯难:“这么多,你也吃吗?”
“吃不下就倒了吧,医生交待我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流食,等一下会有看护把粥送来。”他笑吟吟地看她,略带一丝调侃,“不如,你来喂为夫?”
“我们还没结婚呢。”顾夕颜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慌忙地别过头去。
她取了一只瓷碗盛了些牛羊ròu泡馍吃了,想不到看起来乱糟糟的一碗竟料重味醇,ròu烂汤浓,又是汤汤水水的,不经意就一碗接一碗,全部吃了下去。
“
相传宋太祖赵匡胤极爱这道菜,还封了厨师当万户侯,怎么样?”
“昏君,活该会被他弟弟取而代之。”
“夕颜,宋太祖可是出了名的明君。”
“明君?他连江山都是偷来的,我最看不起这种人。”顾夕颜放下筷子,没好气地说,“打个比方,假如你的兄弟死后你把他所有东西都拿过来,你以为别人还会当你是好人?”
明清远沉默半晌,问她:“如果是女人呢?”
“若是夺女人就更糟,事情传到后世,不晓得要添多少油加多少醋,到时候有良心的后人会说,喏,爱情高于一切,没良心的后人会说,呸,红颜祸水挑拨兄弟反目成仇……”
“也许还会有一种说法。”明清远忽然低低地笑了。
“什么说法?”
这时候看护把粥送来,顾夕颜顾不得再问,同看护一起将明清远扶得半坐起来,又在他背后垫了两只枕头。
米粥煮得极烂,几与米汤无异,又极香,不知是何处的米熬成。
顾夕颜接过米粥,轻轻将小勺舀起碗里的米汤吹得凉些。
“真像贤妻良母。”温热的香气中,他的眼睛沉黯如夜,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嘲讽。
“知道就好。”顾夕颜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极细心温柔的动作,生怕弄脏他,哪怕只是一丁点。
他沉默地看着她。
隐隐有香气氤氲,染得衣上饭上到处都是,不似腊梅的浓郁,又不如腊梅的清冽,只是极温馨浪漫,一朵花开的静好;又极静,静得就仿佛岁月安宁,天荒地老,勺子碰到瓷碗上“当”地轻轻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