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远问:“苏婀娜?”
“真没意思。”苏婀娜放开手,“你们开什么会?我在门口等了许久。”
“无关紧要的会议。”明清远笑着拉了她的手,“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易副官呢?”
“留他看门。”苏婀娜嫣然一笑。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衔山半隐,背景上铺展开没有边际的红。她在晚霞中微微一笑,极秀婉窈窕的一尊影。
明清远的眼中也漾上几丝笑意,竟是不自觉。
在外面一同吃完晚饭后回到宿处,天早黑了,明清远取了钥匙开门,房间里面朦朦胧胧的,好像坐着一个人,看身段又分明不是易副官。他把手移到腰间,搭上冰冷的枪管:“谁?”
里面那人冷哼一声:“孔令仪。”
明清远把手从腰间移开,蹙了眉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易副官呢?”
“我同他说你放他一天假,他便欢欢喜喜地走了。”孔令仪不疾不徐地说,“你订婚了。”
“是。”
“你爱她胜于爱我?”
明清远沉默一会儿:“孔大小姐,多谢厚爱,但是我不曾爱过你。”
“胡宗南、卫立煌、孙桐岗,他们哪个不在追求我?我到底有什么差的了?”
“你以为他们当真是追求你?”
“不然呢?”孔令仪反问。
“是权势。等令妹孔令俊再大上一两岁,追求她的人一定不会少。”
“是你自找的。”孔令仪霍然站起,“啪”地一声把灯开亮。
明清远看到厅内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的景象简直比被扫荡过的战场还要糟,满地都是资料、文件、杂物,最令他震惊的是抛在桌边的八音盒,盒身
被折成四截,音板簧片统统被拗断,丢在地上。
苏婀娜认得这个八音盒,是她同他在北平大栅栏买的,彼时她向他讨,他却笑嘻嘻地说要送给最重要的人,还说那个人不是她。
原来他自己留着?
明清远只觉得全身血液往头上涌去,他压住怒气,走过去将碎件逐一拾起:“孔大小姐,请你马上离开。”
“你为一台不值钱的八音盒赶我走?”孔令仪悻悻地瞪着苏婀娜,“是这个女人送的?”
明清远不再多说,直接把她推出门去,关门上锁,任由孔令仪在外面咒骂踢门也不理。
她从未看过他这般易怒而脆弱的模样,好像快哭了,只好柔声安慰:“修不了了,再买一个就是,下次我再同你去大栅栏买一个……”
说完了话,她才自知失言,再看明清远,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
明清远默默地把八音盒的碎件放到一个纸盒里,过了许久才止住怒气和泪意:“它……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再买的话,意义也不相同。”
冬日里han,除了腊梅和早放的水仙外并没有别的花。他蹲在地上,肩膀轻轻地抽动,苏婀娜在恍惚间有错觉,好像所有的花都在这个瞬间开了,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漫天漫地都是漉漉的湿。
这会儿门外已经没有声响,大概是孔令仪已经离去。
宿处的设计别致,有一扇天窗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天幕上,银屑一样星星正轻轻闪烁,似调皮的孩童朝人眨眼。
幸亏破坏不甚彻底,孔令仪还不曾扯坏被子。
明清远将纸盒放在床头距上,拉了被子把头埋进去,连被子都在颤。
苏婀娜轻叹一口气,只有一张床,她便轻轻躺在他身边。
才躺下,明清远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苏婀娜吃痛,正想同他说,掀开被子才发现明清远已经闭了眼,眉头紧锁,泪痕未干,好像正承受着无比痛苦与恐惧,所以他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到底是心疼,她便任由他握着,直到他的表情慢慢回复平静,她才轻轻地抽手,一动就痛,原来已被他箍得红肿。
组织上早交待过不能暴露身份。
忽然想起小时候看伶人唱戏,长衫浅浅淡淡,水袖飘飘逸逸,赴京赶考的书生拉着官家小姐的手,咿咿呀呀地诉说着咫尺天涯,那时只是笑,什么咫尺天涯?现在却明了,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她抬手,一抹便是一把的泪。
十二月五日到十二月八日,每天他回
来得都极迟,看得出他的疲倦和心烦。她知道是蒋介石在召开什么会议,但是碍于自己共Chan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