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地上横陈的汪家杀手,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恶趣味和冰凉嘲讽的弧度。
“啧,张祁灵,”他微微歪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探究,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你说……这么大阵仗,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是冲着我这‘意外之喜’来的呢,”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还是冲着你们张谢两家这盘大棋呢?”
张祁灵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脸的线条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冷硬而深刻。
他沉默着,似乎在衡量每一个字的分量,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依旧,“汪家行事,向来如雾里看花。但如此处心积虑,深入至此……”他的目光转向予恩,“或许,是想从你这‘意外’身上,撬开某个他们急需的、至关重要的‘锁’。”
予恩迎着他的审视,非但不惧,眼底那抹玩味反而更深了。他刚启唇欲言——
“哐当!噗——呃啊——!”
一阵更为激烈、混乱的金铁撞击声、利器撕裂皮肉的闷响、以及一声戛然而止的凄厉惨叫,猛地从他们左侧一条幽深岔道的黑暗深处炸响!声音穿透重重石壁,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狠狠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张祁灵眼神剧变!锁定了声音来源。
“走!”身形已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朝着那黑暗疾射而去,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劲风!
予恩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如同嗜血的曼陀罗花,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兴奋光芒。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装备,动作流畅而轻盈,眼神灼灼地盯着张祁灵消失的黑暗。
“呵,”一声轻快的、带着浓浓幸灾乐祸的轻笑从他唇边溢出,“看来混进来的‘老鼠’还真不少,你们的‘朋友’……可真是热情似火,迫不及待要登场了呢。·y,p/x?s+w\.,n\e_t~”
他舌尖轻轻舔过略显干燥的下唇,眼中闪烁着纯粹的、等待好戏开场的愉悦光芒。足尖一点,身影同样迅捷无声地没入那片未知的喧嚣与黑暗之中。
墓道深处,短暂休整的营地弥漫着紧张后的疲惫和血腥气未散的凝重。
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或坐或靠、沉默进食的众人脸庞。予恩静默地倚在离谢语辰不远处的石壁阴影里,目光低垂,他的职责清晰而纯粹——谢语辰的安全。
至于队伍里潜藏了多少牛鬼蛇神,汪家又布下了多少暗棋,只要不直接威胁到目标,那些纷纷扰扰,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清理障碍是他的本能,但主动去揪内鬼?那是谢语辰或他们九门人该操心的事。他的世界,现在只有明确的目标和需要清除的阻碍。
…………
杭州吴家那间深藏地下的密室。
昏黄的灯光下,吴三行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盘上的紫砂小杯,袅袅热气在他面前散开,一派闲适。他对面,戴着精巧人皮面具的谢链环,眉头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面具边缘甚至能看见因压抑情绪而微微绷紧的线条。
“三哥,”谢链环的声音带着极力克制的焦躁,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敲击,“为了一个来历不明、根脚不清的半大孩子,这段时间搭进去多少人力物力?精锐折损,真金白银流水似的往外淌,就为了试探他几斤几两?这买卖,怎么看都不值当!”
吴三行眼皮都没抬,端起小杯呷了一口,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
“链环啊,”他放下杯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钱是小。丢了的,总能再赚回来。可人……”他顿了顿,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终于抬起,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直刺谢链环,“若那小子真是‘那边’埋进来的钉子,或者……是冲着我们计划核心来的‘意外’呢?那才是塌天的大事!我们几十年的心血,两代人的筹谋,都可能在他手上毁于一旦!”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石桌。
“要怪,就怪他自己。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了那个绝不该出现的地方。他的‘恰好’,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大的‘不巧’和‘威胁’!这钱,这人,花得值不值,不是看现在,得看结果。”
谢链环被这目光刺得一窒,胸口憋闷得厉害。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无力的预感。
“三哥,”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这盘棋……风险太大了。就像当年你在鲁王宫放的那把火,烧得痛快,可若烧错了方向,引火烧身,后果……只怕是真的难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