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地上也未见流淌的血迹。
只是稍微靠近一点,便有寒意扑面而来,就像是刚刚从太平间冷库中运出来,浑然不似刚刚死去不久的情况。
苏暮喉咙涌动,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死人,只感觉后背阵阵发寒,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他将目光从地上尸体移开,转头看向门洞大开的厅堂。
风雨不停向内灌入,打湿大片砖木地面。
就连摆放在正中位置的红色棺椁,都在滴滴答答向下淌落水珠。
还有一个头戴盖头的窈窕身影,背靠棺木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所穿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体表面,显露出玲珑毕露的优美曲线。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裙下淌落,与冰冷雨水混在一处,浸染出这片灰暗地面唯一不同的颜色。
苏暮在堂前停下脚步,这一刻莫名有些怔怔出神。
红色棺椁,红衣新娘。
随风飘摇的红烛火光。
再加上周围环绕的尸体。
喜庆与死亡融为一体,就像是一幅直击灵魂的画卷,深深印刻在了苏暮脑海。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回忆起昨日的惊鸿一瞥。
双方在黎府门外擦肩而过,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天,便已经生死陌路、阴阳两隔。
直到陈峘踏入厅堂,才将这一幕奇诡景象陡然打破。
也让苏暮从迷惘中猛地回过神来,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开始仔细观察屋内屋外的环境。
“我刚才过来就是这样,一推门差点儿把人给吓晕。”
苏保长跟在陈峘身后,絮絮叨叨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稍稍缓过神之后,我检查黎员外的身体,发现他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外伤,就像是被丢在雪窟里冻死的一样。”
苏暮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声音,“六叔,你来的时候,这具棺材的盖子也是打开的?”
“棺盖被打开了?”
苏保长陷入思索,片刻后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暮少爷,我当时没有注意,不过印象中它一直都是合上的,只是没有打上长钉完全封死,似乎是要等完婚后将新娘的发辫、嫁衣等物品一并放入,再合棺入坟进行下葬。”
说话间,陈峘已经来到棺椁近前,缓缓伸出手中铁钎,一点点挑起了新娘的头盖。
苏暮猛地屏住呼吸,看到一张被剥了人皮,已经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狰狞面孔。
他一时间莫名有些神思恍惚。
想不到手段神秘诡异,不仅能够御尸为仆,甚至对视一眼便让人如坠梦中的赶尸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而且还被剥去了面皮,死状比其他人惨了数倍不止。
她双眸圆睁,即便死了都没有闭上眼睛。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却也能想象到她在生命最后一刻,到底有多么绝望和惊恐。
“这双眼睛……”
苏暮心中猛地一跳,不由得脱口而出,“峘叔,她不是我昨日遇到的那个人。”
“苏保长,棺椁里面为什么是空的?”
呼啸寒风中,陈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新娘不是新娘,新郎又消失无影,你直到昨天傍晚都在这里,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也不知道新娘竟然换了人。”
苏保长捏住眉心,似是有些头痛,“而且我记得早上过来时,棺材就在这里一动不动,怎么现在就连新郎也不见了呢。”
咔嚓!!!
陡然一声脆响,在黎家正堂内遽然荡开。
苏暮猛地眯起眼睛,看到陈峘脚下的红砖,突然毫无征兆裂成几片。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个在自己面前总是笑眯眯的老仆,除了可以吐气如剑外,竟然还能在瞬间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甚至没有顿足踏地,便将脚下砖石破裂损坏。
这样看来,陈峘口中轻描淡写的庄稼把式,再一次超出了他昨夜刚刚调整过的认知。
苏保长还在喃喃自语说着,也在此刻蓦地闭口不言。
然后他顺着陈峘的视线,战战兢兢朝身后看去。
目光穿过雨幕笼罩的庭院,望向更远处的石墙。
青砖绿瓦之上,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
这是一个头戴花珠凤冠,身披大红嫁衣的年轻女子,正同样朝着黎家大堂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