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同北影厂往来,肯定是有的,他们出什么电影,要是立意题材都很好的,我们肯定要去采访,你要我帮你联系联系?”
“暂且不用,还是先发文章,看看反响如何再定。”
“过稿了我写信通知你。”
王记者不再久留,临走到门口时,压低了声音笑问方兆中一句:“以后打算深耕人文社啦?”
方兆中摊开手,也笑:“我也想深耕报社,但我不是做新闻的料。”
王记者拍了拍方兆中的肩膀,两人一路走到朝内公交站,方兆中目送对方上了黄河大通道。
从报社来的读者来信满满三大摞,方兆中一晚上没动笔,一封一封拆着读者来信。
文学生涯第一次收到读者来信,滋味还是很不错的。
来信大部分是待业青年,有的言辞比较激动,洋洋洒洒倒了一大桶苦水,从知青回城写到在合作社遭遇不平等待遇,被其他国营企业的年轻职工们鄙视;
有的来信则比较温和,笔触像是出自女同志之手,对《走在人世间》很是有感触,希望作者方兆中能够多发几篇文章。
堆积成山的读者来信中,有两封来信的署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封署名王小波,另一封王卫国。
王卫国就是后来的路遥,是他的本名。
他先拆了王小波的来信。
“方兆中同志:
你好!我是王小波,一名就读于人大的大学生,也曾经是一名知青。
我刚出生的那会儿是五十年代,家庭境况发生突然变故,父亲的事情让我受打击很大,小的时候遭受了很多的白眼。
我在读《走在人世间》里,看到您写您的母亲,我十分感同身受,这让我燃起了给您写信的欲望。
六七十年代我在云南兵团从事过一段时间劳动任务,后来到了山东下属的一个小县城里插队,没过几年,又做了民办老师,辗转到燕京的教学仪器厂去做工人。
这期间我开始从事文艺创作,写诗歌,写短篇小说,可惜由于大环境关系,写的东西大多无法发表。
老实讲,那段时间的我是有点迷茫的,不过幸运的是,去年我考上了人民大学,这简直是一次莫大的鼓舞……
就像《走在人世间》后面写的,人生变亮了,也变得热烈了。
我想找您聊聊关于文学创作方面的事,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投过好几个杂志社,但是都被拒稿了,虽然我依然很有信心,但还是希望能有领路者和我聊一聊其中的问题。
期待收到您的回信。”
这年头,热爱文学的知识分子们热衷于写读者来信,倾诉心肠,请教问题,都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1977年《收获》刚复刊,就曾经有女读者大胆地给一位男作家表达追求之情,其间字词大胆奔放,完全不亚于一则女追男的求婚信。
王小波的来信里附了另一张稿子,标题名是《地久天长》。
方兆中刚展开稿件,入目就看见一句:
“我从不和女同学谈话,以免动摇自己的革命意志。”
纯情大男生那股味儿扑面而来,方兆中拍手叫好。
不急看稿件,他把《地久天长》放下,再拆了王卫国同志的来信。
相比王小波来信中的那股朝气,老王同志的字里行间就显得灰暗了点:
“方兆中同志:
你好!我在燕京晚报上看到了你的文章,由此深为触动,想到了自己写作困苦的这些年。
我是《延河》的一名编辑,70年下乡在延川县插队的时候,我就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做知青的年代,我写过很多诗歌。73年的时候我很荣幸被推选到延安大学中文系读书,在那里我写了自己的第一篇短篇小说。
那时的我踌躇满志,斗志昂扬,写作成为了莫大的兴趣爱好,我写了一系列的短篇小说,后来进入了陕西文艺,到了《延河》做编辑。
按理说,有着丰富的创作经验,我的写作远称不上‘困苦’二字。
但你一定想不到,一位在《延河》工作的编辑,居然也能被三番四次地拒稿吧?
事实就是如此。77年的时候我创作了我的第一篇中篇小说,叫《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部小说不仅给《延河》的主编审过,几乎也投了全国所有的出版社,要么如同石沉大海,要么收到的都是拒稿来信。
这让我一度灰心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