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浪漫之神与这对夫妻无缘,三郎赶在岱姬爬起来去摸烛台之前,突地轻握岱姬手背,盈满皱纹的眼角逸出微笑:
「而且,我还有……岱姬。」
呆然放下二度举起烛台的一手,岱姬凝望著这位每次都令他气破肚皮、扔尽家当,整整烦了她三十年的丈夫,以往每一秒无不是看到他就一肚子火。
然而现在,疑似自己也患了感冒而神志不清,眼前的三郎竟然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可爱。
「你……」
茫然之中开口,岱姬缨红的唇纵然以届而立,仍是无限娇美,三郎不自觉地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去死!」
原本以为娇妻这次就算不回个柔情万种的表白,也应该会温柔点儿,那知她的回答竟然是猝不及防的右脚一踹,紧接著就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例行杂物,如流星般往自己身上招呼。
「谁要你这么肉麻!老色鬼,老混蛋,老王八蛋,老不修!……」
第四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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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于三郎已经平贴在墙上的尸身,岱姬喘著大气,双脚跨开,两只眼睛盯得大大的,一副想把人吃下去的模样。
「对……对勿起……」
脸贴扁墙壁,三郎发音不标准的道歉著,要不然接下来他就可能不只是标,而是标靶了。
岱姬原本真的是有把他当成标靶的打算,然而一方面是手边真的没东西可丢了,另一方面,一股情绪忽地涌上了她的心头,波涛汹涌,一如三年前她初闻自己唯一骨肉的死讯。
恨。
除了悲伤,她的情绪一直以来被更多的这个字给淹过。那种东西就好像醇酒,会逐步地损蚀人心,让人上瘾,虽然每每知道宿醉之后的痛苦,却仍紧抓著他不放,因为一放开,她就怕,怕自己会忘却掉一些她不应该丢失的事物。
「岱姬……」整了整被压扁的脸,彷佛确知岱姬心里所思,三郎的声音很嗫嚅:
「那天的事情……是谁也没有办法的。」
九月九日,皇朝的传统节庆「重阳」节,岱姬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每一个明细,都是这样的犹在昨日,才使她的恨意一辈子都无法消除。
「我……非报仇不可。」捏紧拳头,岱姬的五指劈哩啪啦的发出骨骼转动的声响:
「那天……死得不是只有天叶,还有多少的家庭,多少人的情人,妻子,父母,孩子……那是多少人的性命?而那魔鬼……却竟然下得了手……」
再也无法插进一句话,望著岱姬愤怒的脸,三郎只能用一种苍老的目光,静静旁观。
「锵」地一声,不晓得那来的手甲钩,岱姬将它重重的刺入眼前的家具,再转了转,似表示她的狂暴与决心:
「只消让我见到那个恶魔……我……就算是如今已经失去了力量,我……也要用这条命跟他一拼……」捏拳出血,岱姬将空著的一手插进发丝,眼中燃起罪焰:
「除了他,我这辈子其实从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是唯有那个人……」
「岱姬……」叹了口气,一直以来,他就是没办法改变她在这点的执著,执著就会造成痛苦,这点他是再清楚不过:
「天叶会在那种地方被杀,一定有原因,对方就算……再残忍,再无聊,也不会没有原因的残杀天叶,更何况……」
「这些我都知道!」粗暴地扯著前额的发,束起的和髻已然散乱无章:
「但你听到那位来报天叶死讯的小公子怎么说的么?……他只能带回天叶的武士刀,那柄连你亲手所绘小柄都不见的刀,因为他的尸体,已经被,已经被……」
三郎默然无语,「皮肤尽被剥下,手足肢离破碎」,这是报死讯的那位陌生男孩唯一能说的出口的形描。他不愿再覆诵,因为他不想让岱姬再伤心一次,再崩溃一次。
「门流间腥风血雨,我又不是一般女子,这些我都明白,天叶好斗,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就有预感,他必死于他人之手……」
岱姬仰头,茫然地望向天花板,天窗中隐隐约约地透出白瑕的月光:
「那天晚上,应该也是有月亮罢,天叶是看著这样的月光,忍受著极度的痛苦,在绝望恐惧中死去的,临死前还对著一样的月亮,在唤著我……」
「岱姬……」
「我可以感受得到,就算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们是母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无视于丈夫的呼唤,岱姬微带纹折的眼角露出坚定的火焰: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