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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想等到天色暗了,什么都看不到了,这才下去,好不好嘛?」

以这师妹绝佳的夜视力,要「什么都看不见」,恐怕得等到乌云蔽日,下令全城不许点灯后才可能实现。但理性的劝说才到口边,霜霜的紫眸却瞬间注入感性反击,理性兵败如山倒,凌语再次骨鲠在喉,虽然不吐不快,他还是冒著生命危险吞了回去。

被归类为不善辞令的一群,他索性将言语化作行动。厚实温存的感觉压上霜霜肩头,讶然间勉强将目光由晚霞上移置身后的大师兄,披衣不如手掌的慰藉感,却格外有种体谅的暖流,她扯紧了它,以世间最开朗的笑靥作为回报。

「别著凉了,我会给师尊骂的……记得下来吃晚饭,还有,下次要到这种地方来,给师兄们说一声,知道么?」觉得自己快变成老妈子,凌语的心底苦意与甜意交战著。

「知道了!」精神饱满,她煞有其事地作了个举手礼,这诺言的效力大约也只从手举起到手放下罢?凌语太了解这小师妹的定性。

「那么……语哥哥就先走了。」

再次冒著生命危险步下咸池星烟囱,凌语回望一点高处飘缈的黑影,十多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严肃的脸再次扭曲。

「师尊,语想要照顾她,保护她……这辈子。」

对著晚霞叹了口气,凌语现在才猛然了解,所谓一失言成千古恨的道理。

◇◇◇

满室寂然,凌语在六府最深的寝室前伫足。

「徒儿凌语,向师尊请安。」

室内许久没有答应。凌语不禁喟然,他情知那位亲爱的师尊一定存在,因为整年只有类似天塌下来这样的大事才可能将之唤出阁来,号称全上皇第一大门流的蓬莱风云,恐怕谁也不能相信其头领的懒散──虽然外界称之为「稳重内敛」,但即使知道批评师傅并非弟子应尽的义务,凌风云这皇帝坐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一色的「镇定」,却往往让身为太监的他活活急死。

于是他决定自便。轻掀起吊帘,一阵桂花的茶香便扑鼻而来,凌语一直觉得他亲爱的师傅活得像个隐士,或许再贴切点,是个与世隔绝的艺术家。不如一般武学者的急功好义,他如风般恬淡,如云般自在,天地彷佛为他而设,若他执起丹青,则天地都将入他的作品里。

「……语吗?」声音稍慢桂花香一步,平和而温顺的音质,带点末世纪颓废的风格,似茶叶在水上浮动,寻不著根。碧纱橱内的人影隐约佣懒而起,在影壁上投射漆黑的阴影。

「是,师尊……徒儿在外面唤了几次,不见你答应,便擅自进来,还请师傅见谅。」垂首阖目,凌语极尽恭仅之能。

抬起首来,那斗室也如处于其中的人一般气质,那是太微星偏室的暖阁,袅袅烟雾起自贵妃椅把手上一座龙雕薰香,千丝万缕的烟雾透过雕纹细孔,缭绕这素雅的小房,叫人宛然有置身仙境之慨。一只只白蜡烛是房里最醒目的装饰,似乎连烛都不愿妆点,素色的白与鲜红的焰产生强烈对比,桌上地下竟有几十只,将斗室照得灯火通明,连角落的景物也一览无遗。

几卷蓝皮韦编随意散落,连毛笔也学著不规矩,漫无章法地点缀几上,地上;素色的屏横越长椅之后,依稀刻画著朱雀长街熙来攘往的素描,几处墨渍未乾,竟似室主的随兴之作。几座盆景,几张挂轴,房里的事物没一样按常理摆设,似乎他们爱到那里,便随时可以自己长脚走去。

「得了,语,真是的,坚持了二十多年,全蓬莱风云只你一个人还在乎那些繁文褥节。」

与桂花一样淡雅的笑容泛上贵妃椅上的「师傅」。在凌语眼里看来,凌风云永远都是那样年轻,不随年纪起波澜的皮肤,坚守黑色领地的顶上,他甚至觉得,或许多年以后自己垂垂老矣,发秃齿摇时,师傅可能还如西地的雕像般,恒久保持岁月的均衡:

「霜儿那一次不是连吊帘都没掀,人就先扑进来,又是勒脖子又是亲的。我总盼你那一天也学著,进来给我撒撒娇,可你这孩子总不爱惊喜。」

「师、师尊……」虽然知道师傅终不免在开玩笑,他老实的思路还是无法接受,霎时泛起潮红。

「哎呀,语,你就一定要师傅说『开玩笑的』,你才不会那么紧张么?同样四个字说了二十多年,师傅纵使耐心得很,也是会烦的……好了,好了,为师是开玩笑的。」

与往常一样斜欹躺椅上,凌风云无奈地整了整散落的衬衣──他经常这样开襟而眠,任由薰香环绕斗室,为了让凌语安心,他只好加意悠哉地从炭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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