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树荫下的剑傲微一颔首,死亡的漫延让凌语神志渐复。剑傲微一犹疑,顺著他目光步出,霜霜无心确认靠近的是谁,只将紫发紧埋凌语胸口,却见青年微一振精神,似在少女耳边说了些什么,霜霜却一脸茫然,似乎无法接收任何讯息。
凌语又说了两句,终于叹了口气,指尖滑过少女近乎完美的下颚,竟是笑了:
「我呀,从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和师尊发过誓,一个很蠢、很蠢的誓……」
双眼泛白,仰身于紫色瀑布下,忠厚的师哥笑容里有满足:
「我说我要照顾你,保护你……这一辈子。很笨的誓言不是?多么一厢情愿的说法。可后来我后悔了,我不知道,你这么难……这么难保护,好像我一不小心,霜儿,你就会从我指缝间飞走,飞得远远的,永不再回来……」
霜霜发现他眼珠朝上,像在凝视他向往已久的天空:
「不过现在……虽然投机取巧了点,总算是……实现誓言了罢?」
为什么?明明是开开心心的一次出游,到头来,却只剩下天人永隔和无尽的悲痛。如今终于体会人为何要藉酒浇愁,人是逃避现实的生物,如果可能的话,她宁愿自己就此睡去,永远沉睡在公主的童话国度里,不要被残忍的吻唤醒。
「唉,真扫兴,明明剧本就不是这样的,跟少爷说我不想玩了啦!要抓兔子的话,比我行的人还多的是,去喝茶吧,去喝茶吧,茶会要迟到罗──」
一面摇头一面向后一倒,男孩娇小的身子落下枝头。与前次消失的方式一不同,男孩从四肢燃烧至躯壳,再从躯壳燃尽至颜面,直到那双俏丽的眸消逝在清风里,双唇依旧扬起诡异的笑容:
「要迟到,要迟到罗……」
尾音渐弱,小提琴融入黑暗,琴音馀韵犹存,男孩竟就此烟消云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叹苦笑,望著已然空了的枝头,死里逃生虽然很感激,但敌人竟如此容易放弃,对他来讲还真是头一遭,有种不劳而获必遭报应的错觉,简直是把这场追杀行动当作儿戏,想必他的雇主也头痛的很罢?
揉了揉太阳穴,剑傲暂时不去思考,毕竟这整件事情实在太混乱,蓬莱风云、兰丸流、追杀者、凌巽还有凌语……
……他想起了霜霜,这个所有麻烦归结的所在。
第五章2
2
回头看去,却见少女依旧泥塑木偶似的不动,唇角微微抽慉,似在与什么人言语,却又听不见半点声音。
「凌……姑娘?」
三秒决定适当称呼,剑傲唤了几声,轻拍她肩头,最后乾脆不管绅士礼仪,用脚轻踹,奈何全不见效果。剑傲思忖半晌,终是狠下心来,给了霜霜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下果然有用,霜霜「嘤」的一声,被这一掌之力打得微向后倒,然后便像是大梦初醒似地,先是瞪大了眼睛,终是全数爆发出来:
「语……哥哥……」
剑傲冷眼旁观,看她逐渐阖上眼睛,伏下身来紧紧抓著地上的泥巴,知道她心中正悲伤难当,如不发泄出来对身体有害,所以只是静立一旁,并不言语,等到霜霜的哭声渐歇,他才缓步移到她身侧:
「你哭完了,就听我说,你得赶快离开这里。」
男孩无故撤退,但敌人竟留下如此布局,难保没有下一著棋;他和霜霜就站在这巨大棋盘上,既看不清对手棋路,连棋手是谁也不知道,就算他棋技再好,只怕也得中盘弃子。
霜霜摇摇头,边爬起边哽咽道:「可我……要先葬了语哥哥。」
「等你葬完,你可能就要葬更多的人了,」不忍嘲笑,剑傲改以叹息:
「你若真在乎,就在你那师哥身上拿样东西,以兹纪念,现在战争那么多,每天死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每个人都坚持上皇那种无聊入土为安的传统,整个重生大陆只要拿来埋尸体就够了,可能还不够用呢。你似乎并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有多少。」
虽然有时是绝对坚持派,但是霜霜对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懂得。再望一眼凌语的尸身,霜霜心里充满感触,凌语和她相差六岁,几乎从她有意识开始,凌语便存在于她生命中,她没有一天睁开眼是看不到凌语的,所以她完全无法想像、也从来不会去想像一个没有语哥哥的世界。
蓬莱山的人都说,自凌语担下照顾少女的重担开始,虽然多了不少白发,然而和以前孤僻寡言的性格比较起来,凌语变得温柔体贴多了。
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