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回应他心中的的问题,就在他自语的当儿,那个他万不想再听到的声音,竟奇迹似地传到他耳里。然而,这回却不是捣蛋的顽语,更不是关心的温言,而是一声惊呼!
剑傲用那犹带茫然的眼眸抬起头来,无意识地望向声源,猛地恢复了思考能力,赶忙长身而起,内心亦随之狂跳起来。
「是她……?」
虽然只有一个照面和短短的几句话,但那是她的声音,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
「出事了吗……怎么这样惨叫?」
涟漪不收反扩,激荡整片心湖,他竟兴起追将过去的念头,不是对这初见面的少女有何好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让他既恐惧又期待。
「我是怎么了……?」
很快推翻自己荒谬的念头,指甲在肉里掐出血痕,他自嘲地倚靠寒荫哂笑。弄不清楚自己为何那样在意那位姑娘,这个世界本应如此:杀戮、血腥、死去的老人与小孩、被壮汉轮奸妇女的哭喊……所谓生活就是一场具体而微的地狱之旅,如果一个人随时在怀疑自己能否被明天太阳晒醒,那么他再不会去考虑剑下亡魂的无辜。
那是贵族公子才会在哲学课后偶然思索的问题;在真实的世界里,在你得到解答之前,你的剑下早已堆满尸体。
「她怎么样又关我何事?我是从来不管闲事的……不是吗?」
剑傲茫然自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番话究竟要说给谁听,是说服上天还是说服自己:
「这种天真过份的人,最好是让她痛苦地死去一次,下次投胎的时候,她才会了解到,如此轻易的相信别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曾经眼睁睁看人屠杀村子,曾经看过无数女人在哀嚎中被尖刀剃出肠子,曾经边喝著酒,边闲适地看著官员把缴不出税收的孩子赶下湍急的波涛。不管那一次,他从未引一手救,而这个天真的白痴算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样的魔力,引诱他去破自己多年来的铁例?
双手交握,他没有察觉,左臂已在他无意识地掐捏之下,化作滴滴血丝:
「看来历史,就是这个样子,一错再错,周而复始……」
试图做最后努力,虽然他深知每回他开始说服自己,胜败便已成定局,但不挣扎就实在太没骨气,最后他也只能克制双脚停滞原地,不致于立刻回过身去。
「如果这是上天再一次给我的命运,如果这也是你给她的命运……我就姑且再屈服一次罢……」笑容牵动嘴角,自嘲语调里满溢浓浓苦意,剑傲将发兜收入怀里,然后跃上树头:
「就当我现在是疯了……或许从来都没有正常过。」
林间黑影窜起,朝叫喊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四章3
◇◇◇
3
直到发现自己在大雾中迷路,霜霜已经找不著回去的路了。
白雾茫茫,霜霜尽其所能地睁大眼睛,奈何视觉却一点也未有进展。说也奇怪,在山顶时还挺正常的视线,一接近风云驻扎所在,便彷如投入了巨大的迷宫,找不到出口。
「语哥哥!小猴儿!还有大家……你们还在吗?」
试图以声音突破视觉障碍,霜霜扯著嗓子四处叫唤,但换来的却只一片宁静,还有凑趣的风:
「大家都跑去那了……该不会给怪物吃了罢?」
沮丧地坐倒在地,她从来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只是这大雾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不自觉地叫人迷失,叫人旁徨无助。她不由得怀念起一分钟前邂逅的男人,虽然认识时间不常,霜霜直觉地认为他肯定有办法:
「还是先找路回去好了……」
雾将退路遮蔽泰半,霜霜手脚并用,正摸索著找回原路,猛地,一阵热辣辣的触感划过了她的脸颊。霜霜愣了一下,热烫的液体流过半边面颊,一擦竟是鲜血。
「什么……东西?」
还来不及放声求救,霜霜的脚底却蓦地一紧,竟似被土地给攫住了纤足,不由得单膝跪倒在地。她连忙低头看去,却见就在她正下方,竟有无数只枯黑、充满荆棘的手臂,从地底朝她纠缠!
霜霜惊呼连连,长手藉由抓足的力量,怪异的形体一个个从地面破土而出,就算孤陋寡闻,她也确定此类生物绝非常人所能遇见,饶是她素来胆大,也不禁花容失色:
「哇啊啊啊──」
生物的形貌丑陋,即将脱落的皮肤、巨大而充满疙瘩的鼻子,样子倒有点像云渡山上四处可见的千年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