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离开的那天我没有哭,在机场送她时,我摆出一副成熟大人的脸,只告诉她到了目的地后要打电话给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云云,俨然自己才是家长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从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就一直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不需要别人担心的那种人。懂事、成熟、世故,就算遇到困难也能够很快克服,什么事情都能够自己解决,绝不让别人为我感到困扰,也不给任何人轻视我的机会。
印象中,我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是那种看到电视上有青少年自杀,会轻蔑地说“他知道这样给他的家人添多少麻烦吗?真不懂事。”或是看到帮派斗殴,会说“这样浪费多少社会成本啊!还自以为是英雄,真可笑。”的人。
父母双双去世以后,大姊成了我实际上的父亲和母亲,我更是倾尽所能地避免成为大姊的包袱。
我一点都不喜欢医学,但因为牙医以后工作有保证,我还是咬着牙念了,成绩还很不错。我最讨厌小孩,但因为当时这间儿童牙医诊所的待遇,是我拥有条件下能找到最好的工作,所以我还是硬着头皮应征了,而且一直做到现在。
和我相比起来,姊姊的人生可以说是“任性妄为”四个字的写照。
她从来不在乎旁人的观感,父母在世时就是全家头痛的对象,她考上了高中却不去念,跑去餐饮学校学厨艺,学到一半又说他不学了,跟一个不知哪来的男人,用她几年来打工的存款,咻的一声就飞到美国加入不知名的舞蹈团,还没有预留回程机票的钱。
大概是因为有这样的姊姊,在我记忆里,总是听到父母或亲戚语重心长地说,“你姊姊这样真要不得!”、“还是小尚好,小尚真懂事,还好还有你在。”这类褒奖的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褒奖成了理所当然,成了我的义务。彷佛连我自己也习以为常,认为我天生就该是个懂事节制的人。
仔细想起来,我虽然没交过女朋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女生接近过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和我很投缘,我们经常一起修外系的课,国家考试前,她甚至还到我家门前等我,天天为我送早餐,我还记得她做的吐司夹蛋的滋味。
但我们终究是没有结果,原因无它,我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即使明知道对方等着我,等着我有所表示,我也只是让自己保持在不失控的范围,和她保持礼貌的友好关系。
我当然曾经想过要和她交往,如果她跟我告白,我想我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但是由我开头,那便不一样,我不想成为先爱上的那个,那会令我无法控制自己。
失控、崩溃、患得患失……为另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这都是我极力避免的,也绝不想陷进去的。
这次也是这样。我在心底默默地想,没问题的,我没有陷进去,现在只是一时适应不过来,我终究会自己走出来的。
我把脸从手掌抬起来深吸口气,房间里漆黑一片,长长的走廊一点生气也没有,就像从机场回来时那天一样。
我蓦然察觉不对劲,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汤圆?贡丸?”
因为七先生的事,我太久没有搭理他们。我又想起来贡丸似乎感冒了,最后一次按照兽医指示喂他吃药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有些不安起来,换了拖鞋往卧房里走,接着便听到一声猫叫声。我推开门,就发现汤圆十万火急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脖子上的铃当项圈叮叮作响,着急地绕着我的脚踝转,还用嘴咬着我的裤管。
“汤圆,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汤圆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它就用肉掌拍着我的肩膀,又喵喵了两声。我不安地推开房门,才发现贡丸就躺在我替两只猫买的猫床上,肚皮朝上一动也不动了。
“贡丸?”
我大惊失色,赶快冲动猫床前,伸手一摸,贡丸的前肢竟然在抽慉,而且失温得很严重,上一次遇到动物有这种状况,是淡水鱼丸去世的那一夜。我还记得它的体温急剧下降,送到兽医院急诊,没多久就归西了。
“贡丸?贡丸?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你等一下,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汤圆从我怀里跳下来,跑到贡丸旁边舔他的脸,喵喵叫个不停。我从橱柜里抽出一张大毛巾,把贡丸全身裹起来,又拿了外出笼,但他却忽然呕吐起来,黄黄绿绿的呕吐物洒了我的西装裤一身,然后又抽筋起来。
“贡丸,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