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一把,你从上头掉下去,人生就结束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拿出一把钉书机,要我伸出手来。
我听他的话,把手伸到他眼前,他就把钉书机凑近我的手指,对准指尖用力地钉了下去。
我的指尖被钉书机钉出了一个洞,鲜血从洞里渗出来。奇怪的是我不觉得痛,只觉得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我想起我那些变成一团肉块的家人,把另一只手指伸出来,又让他钉了一针。
隔天我把手上的钉书机拿给老板看,告诉他这样很舒服。他却惊慌失措,大惊小怪地要我立刻拔出来,还从楼上拿了医药箱。
老板替我小心地拔下针,用一种凉凉的液体替我上药。他还一面上药一面掉泪,要我下次不要再这麽做了。
於是我不再把钉了针的手拿给他们看,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那种舒畅感。我请他替我钉在别的地方,例如肩膀上,例如我的肚子上。
老板有时候还是会发现,每次发现我身上的针,他总会不厌其烦地骂我、替我拔针,然後上药。
老板很关心我,但老板娘好像不太喜欢我。有一次我看见老板和老板娘在门口说话,老板娘看起来很激动,老板看起来很困扰,他们看我走进来,就都不讲话了。
但我知道他们说些什麽,以前那些叔叔阿姨想请我离开时,也是像老板和老板娘这样,无声地对我言语。
但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他,接下来到什麽地方也都可以。
我和他每天都腻在一起,除了吉他和唱歌,他有时也说故事给我听。
有一天他忽然有了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他和我说,他叫作零,英文是Nothing,意思是什麽都没有。
为了庆祝零有了名字,我替他办了一场庆生会,成员只有我们两个。
零为我写了一首歌,一首安详而激情的歌。歌里是描述一只鸟,出生在瓦斯炉里,他在那里住了很多年,把那里当作了巢,结果那一家的人不论怎麽转动开关,瓦斯炉里都冒不出火来。有一天就请了巫师来,打算抓走那只可恶的鸟。
瓦斯炉里的鸟被巫师抓起来,用钉书机处死。没想到鸟一离开,这些年被鸟抑制住的火焰,一下子全涌了出来,超出了瓦斯炉所能承受了范围,烧掉了整个家。
零留在店里唱这首歌的时候,老板已经回家睡觉了,老板娘也是。
我蜷缩在狭小的店面阁楼,那是老板给我的新家。零唱著唱著,我却看见阁楼对面冒起了红光,红光很快吞噬了整幢建筑,那是老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