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用心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医生,他脱离危险没有?”
医生回答,“目前看来,已经脱离危险。病人还在昏睡。随时都会醒来。”
汪俊?心内科?我的心脏?
贾用心缓缓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和胸前都贴满了贴片,胸口一阵炙烈疼痛。
床尾,站着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她?邻居李澜溪。我的少年之梦。贾用心的脸上瞬间一阵温热。
汪俊正在和她讨论后续的治疗问题。
“我已交了二十万在医院的账户上,我再交十万到他康复出院,资金应该够了吧?”
她的声音还是如百灵鸟一样,悦耳动听。
汪俊问,“够了。你走了,谁来照顾他?”
她说,“医院不是有护工吗?帮他安排一个护工吧。如果他还没醒来,到时汪医生代替处理一下。我家中忙,先生也是一个空中飞人,没我,家中就停罢了。”
汪俊说,“好的,你放心。他应该不久就会醒过来。你看他的心脏功能正在逐渐恢复。”
汪俊走过来,她转过身。真是她,只是比以前更漂亮了,少了青涩,多了妩媚。
贾用心赶紧闭上眼睛。他的眼眶湿润,他抑制着,他的眼角,滑过了泪水。
贾用心的小名叫星星,七岁那年,快过大年了。他坐在自家门坎上。妈妈和爸爸大吵一架之后,爸爸丢下正在洗的红薯,转身去了灶口坐下。
妈妈的脸上很凶,她说,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了。我走!过年肉都称不起,你算什么男人?
爸爸低着头抽闷烟,一言不发。贫穷让他没有了反驳的勇气。
他见妈妈在收拾包袱,他跑过去拼命抱住她的双腿哀求,“妈妈,别走,你走了我和爸爸怎么办?”
妈妈收拾完衣服说,“星星,乖,妈妈去镇上买肉。”
听说有肉吃,星星松开了妈妈,他目送妈妈出了大门,走过院子,消失在屋角。
爸爸抽完烟之后,他站了起来。舀了一小碗米,砍了两个大红薯,星星知道,爸爸又要煮红薯粥了。妈妈通常不在家,这是父子俩的两顿饭量。
今天妈妈在家,一顿就会吃完。如果妈妈多买些肉回来,也许饭还吃不完。
星星的家在江边上的半坡上。他家有个吊脚楼。一眼就可以瞧见江面上,一天到晚有大小的船只不停的忙碌。
天快黑了,他和小溪坐在自家的吊脚楼上。他问小溪,你妈妈喜欢你吗?小溪说,喜欢。妈妈会给我炸排骨,很好吃。
星星咽了咽口水,小溪问他,你妈妈呢?小溪站起来,朝灶屋内望了望。星星说,我妈妈买肉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只有六岁的小溪说,我回家拿排骨给你吃。小溪和星星家只隔两百米左右,没多久,她的两只手中各拿了一块大排骨。
星星跑过去迎接了他的大排骨。两个小孩又坐在吊脚楼上的窗边,一边吃着排骨,一边看着江景。
轮船的呜呜声,像极了妈妈的告别声。小溪说,我妈妈说的,你妈妈不会回来了。她有了一个新家。星星哥哥,新家是什么意思呀?
星星说,星家就是我的家,小星星的家。小溪不懂这些,她问,星星哥哥,还吃排骨吗?星星咽了咽口水,他说,不吃了,够了。
小溪回去后,用小碗端了一碗排骨过来。星星爸爸问,小溪,谁让你端这么多的?小溪扬起脸,妈妈让端的。她说,今天的排骨炸得多,叫星星哥哥多吃一点。
两个小孩啃着排骨,望着江面。大半个江湾都在他们的眼中闪烁。
夜色渐浓,江面上的大船抛锚之后,慢慢停靠在了江边上。船上的灯光如白昼,旅客上上下下,都急着往家赶。
正前处有一所小学,学校已经放学,三幢不高的楼房呈门字形,中间是篮球场,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篮球架,耸立在夜色中,球网隐约可见。
右边有一所西式教堂。这教堂是三十年代左右建立,耸立的尖角在夜色中,如几个倒立的大小感叹号。
小溪指着教堂说,星星哥哥,那个白色的房子看起来好怕,尖尖的。星星拉着小溪油腻腻的手,安慰她,不怕。那里面是好人。脸上一点儿都不凶。我去过,对我很好,还给我饼干吃呢。
北风刮过,小溪的身体微颤,星星紧靠小溪。江面上传来船呜声,一艘大船又将启航了,圆号宽广的呜呜声,像极了星星心中的哭泣。他知道,妈妈今天不会回来了。他恨妈妈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