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昂声音渐低。
手中折扇停顿,苍承安难得一愣。
泱国今年颁布了很多新令。
照以前地契转让,双方落名按手印就算成了。
但这样容易逃税不说,还生事端——总有人为此打官司,翻脸不承认再告到官府。
新规便规定,地契房契等相关转让买卖,要么两者共同到官府处办理,要么由接收者拿着地契在两个月内到官方盖章备案。
若是发生争执,以官府登记在册的所属人为准。
陆兰玥没去盖章的话……
苏以容完全可以以地契丢失为由去官府补办,如此一来……陆兰玥手中的地契便成了废契。
苏飞昂得意的转了转酒杯。
他当时急匆匆找到姑姑,两相探讨,发现了这个漏洞。
“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什么生意。”
“地契已经拿到了?”
苏飞昂摇头,缓慢的笑说。
“现在若是拿回来,买这航道岂不是还得自己拿钱……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不知为何,苍承安忽的想起,提起缘来居时,陆兰玥明亮的双眼。
他淡声道:“你们还是表亲,这般算计,是一点情分也不要啊。”
“安兄这话……”
苏飞昂凑近几许。
“我这不也是帮你出口恶气嘛。”
“哦?”
“这小娘子可是一点没听劝,转头就带人出来治腿了,这不是啪啪打我安兄的脸吗!”
苏飞昂显得很愤慨。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瞧着苍承安神色。
心中也想知道人对陆兰玥到底是何心思。
两人关系是还行,但苍承安这人,要是他想,跟谁关系都还行。
苏飞昂有时候静下来一想,自己在苍承安面前跟脱光似的,把柄一大把。
但他对苍承安,明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却找不出个证据来。
苍承安不露声色,提壶给人倒酒。
“有心了。”
苏飞昂端起酒杯,掩了眸中神色。
“应该的。”
“那现在可要——”
苏飞昂微微抬眼,示意前往医馆。
苍承安摇头。
苏飞昂皱眉,意外道:“那你——”
那你赶来,不就是为了抓住人罔顾圣谕之行,好凭此定罪吗?
“在我来时,已经差人去请左都史了。”
苍承安将手中的折扇放于桌上。
苏飞昂酒杯都差点吓掉了。
监察部左都史,沈文柏。
泱国赫赫有名的铁骨无情督查史,曾经胞弟犯错,都被其差点打死。
最后被陛下亲自拦下,但也成了残废。
他这种不太遵规守纪的人,向来是避而远之。
“若是左都史——”
段竹此番,按律轻则流放重则丧命……没有转圜之地。
在苏飞昂短暂的国学堂生涯里,段竹与苍承安还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苏飞昂思及此,看着面前闲庭自若举杯浅饮的人,不仅打了个哆嗦。
第 22 章
陆兰玥回到医馆时,恰逢陈大夫收尾。
他满头大汗,道了波艰辛,又隐晦地向陆兰玥要一些许诺。
空口的大饼陆兰玥以前吃得可多,如今占着个假的贵人身份,给得也是非常大方。
哄得陈大夫心满意足的,被徒弟扶着下去休息。
“怎么样?”
等人都走远,陆兰玥才收了端着的态度,进了里间。
“还好。”
段竹还醒着,只是声音听着格外虚弱。
齐叔见陆兰玥进来,探头往外看了两眼。
“走了。”
陆兰玥知道人在看什么。
齐叔已为段竹换了身衣裳,此时才敢替人取下一直戴着的帷帽。
饶是陆兰玥都吃了一惊。
段竹汗水浸了满脸,嘴唇撕裂,眉目像被打碎再重新糅杂成一团。
这哪里是还好的样子。
“要不先在这歇一晚。”
两人原本商量地是弄完就走,但此刻陆兰玥有些犹疑。
陆兰玥自己是个不耐疼的人,胃镜都做不了有痛的,光想象段竹此刻的感觉,她就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