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众人慌乱之际,伯益四处打量人群中的神情状态,寻找出手之人。
巡视一圈,他也没能找到此人,注意力集中到不远处一位老者身上。
老者双目紧闭,脸上两道巨大的疤痕,手里举着一根虎头拐棍,是大殿中唯一一位没有坐着的人。
对方似乎感受到伯益的目光,扭过头来面向伯益,眉头紧锁。
“罢了,天意难违。”
虞帝轻声说道,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将视线转向身旁的老者,笑着问道:“黄院长,你有什么看法呀?”
黄药子转过身对着虞帝,双手压在虎杖顶端,不怒自威。
“陛下,依臣之拙见,我大虞向来以武闻名,文学诗赋始终是薄弱之处。
恳请陛下给这年轻人一个机会,若他能七步之内,作出一篇佳作,陛下便留他一条性命。”
虞帝嘴角扬起,眉峰却未舒缓,他紧紧盯着黄药子,良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好呀,真是个好主意!”
他拍手叫好,指着伯益,“朱将军,给他松绑。”
听闻此言,朱儒直起身,从兜中掏出钥匙,解开了伯益手上的镣铐,身体贴近伯益,凑近耳边低语。
“现在能保你命者,仅你一人。”
“放心,我一定能活下来。”伯益拍拍朱儒的肩膀,轻声回应道。
这些动作,都被虞帝看在眼里,但是他毫无表示。
数位公公端着笔墨纸砚从殿外走进来,一张书桌片刻间在伯益面前搭好。
解开束缚的伯益伸展双臂,活动筋骨,晃晃荡荡地走到狼毒桌前,一把夺走对方的酒壶。
“你做什么?!”
狼毒一跃而起,眼神凶恶地注视着伯益。
伯益掀开壶盖,朝着狼毒伸出手掌,仰头将半壶清酒倒入口中。
溢出的酒液顺着嘴角倾泻而下,打湿了伯益的衣襟。
“渴死我了,一路赶过来连口水都没喝!”
酒壶见底,伯益一把抛开酒壶,差点甩到狼毒脸上。
狼毒侧身,险险躲过,身后的桌子却被酒壶击中,整张木桌顷刻间坍塌,桌上的金樽玉盘悉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汁飞溅得到处都是,狼毒周围的官员叫苦不迭。
“你!”
狼毒挥拳欲打,余光却瞥见虞帝冲他摆手,悬在半空中的拳头又放了下来。
“味道真不错,比潮州的酒好喝多了……”
伯益咧着嘴,用袖子擦掉嘴角的酒水,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要什么七步,我一步就够……”
他的身形已经不稳,踉跄着往前走,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我要写的文章,足以轰动你们整个大虞!”
伯益举起毛笔,在白纸上飞快勾勒。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虞帝神色一变,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一时间,大殿之内所有人屏气凝神,数百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到伯益身上。他们的目光或震惊,或恐惧,但无一人敢发出声音。
此时的雍宫,只剩下伯益愈渐狂妄的读书声,以及毛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他的思维逐渐清晰,无数诗句在他脑海里翻涌,那些被历史埋没的诗人,那些没有在这个时代散发光芒的诗词歌赋,都被他一一回想,绽放光芒。
伯益下笔极快,一张纸很快被他写得满满当当。
“还不够!拿纸来!”
众人被这一声夺回意识,纷纷从伯益的文字中抽离出来。
数十名太监轮番上阵,雍宫内脚步声不曾停歇,犹如千军万马奔腾。
白纸铺满了大殿,伯益被墨香包围。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虞帝的表情不再淡定,神情复杂地看着地上一张又一张写满的宣纸。周遭的官员一哄而上,纷纷争夺地上写完的稿子,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他们无一不紧握手中纸张,低声诵读上面的文字,连连发出赞叹之声。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一句,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无比恐惧地望着伯益。
黄药子双眼微微睁开,露出里面浑浊发白的瞳孔,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