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鲁武很晚才回到家,门边早有佣人等候,驾轻就熟地脱下鲁武的外衣。
“父亲回来了吗,我有话想跟他说。”他望了眼楼梯的方向,上面一尘不染,看不见走动的痕迹。
“老爷在楼上工作,您小声点。”佣人低声下气地回答道。
鲁武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着:“切,还能有什么工作,不过就是些没用的账本。”
他拿起桌上的水果,连皮带核丢进嘴里,胡乱地对付了几口,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就听到父亲下楼的声音。
“阿武回来了,怎么也不跟佣人说一声?”
鲁文扶着把手,慢慢吞吞地往下挪。
佣人正准备说,鲁武直接不耐烦地打断:“说了,他让我说话小点声,免得打扰你工作。”
他刻意把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拉长,变得阴阳怪气。
鲁文完全没搭理儿子的语气,直接撇开话题。
“怎么今天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什么狐朋狗友?什么鬼混?!”鲁武脸顿时就黑了,“我说了多少遍了,那是我们在练习技术!”
“这个事情没得商量!我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家里就你一个独苗,你不继承家业谁来继承?一个商人的儿子,居然想着去边疆牧马?说出去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家?!”
“哼,从始至终,你在乎的都是你的面子,从来就不会考虑我的想法!你的家业,爱谁继承谁来继承,跟我没有关系。”
“你这孩子就是没吃过苦!你母亲死之前,唯一的嘱托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鲁文恨铁不成钢,直捶大腿,花白的胡须气得发抖。
“不准你提她!你没这个资格!”
鲁武猛地打断父亲,冲进自己的房间,听见一阵山响,房门被死死关上。
他背靠着门,独自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耳畔传来鲁文不住的咳嗽,但他忍住没有开门。
外面的声音渐渐散去,应该是父亲被佣人搀扶着回房间了。
从小,他就被父亲高度重视,强迫他读私塾,学习各种技艺,还带着他接触家里的商业。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商人。
但是很显然,鲁武并不是这块料。
他不喜欢学习,私塾里的老家伙封建又顽固,只知道一些毫无意义的死知识,甚至连怎么骑马射箭都不知道。
他也不喜欢父亲的商业,那些噼里啪啦的算盘只会惹得他心烦意乱。
起初他学习牧马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对父亲的逆反心理,二是他觉得那些牧马的穷人很好骗。
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那些牧马人虽然大多一贫如洗,但是他们的内心却丰富而热烈。
他们对财富没有兴趣,他们向往的是草原和天空。
鲁武跟着他们学会抽旱烟,一年到头都在拼命练习驯马的技术。他将自己的日常生活全部搭进去,每天晚上都在马场待到很晚才回来。
渐渐地,他跟那里所有的马都培养起浓厚感情,舍不得任何一匹马被卖出。
哪怕一辈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马人,都好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后半生。
当他有这层觉悟之后,就开始将牧马当作毕生追求了。
但是就在最近,那些原本憨厚朴实的老前辈们,却纷纷变了心。
“我说小武啊,你知道俺们养这么些马,是为了啥子不?咱那是为了卖马赚钱啊!没有钱,不光俺们没饭吃,马儿也得饿死耶!”
“娃儿嘞,你是小少爷,就算再穷,你老爹也会救济你。俺们这号人,可没有这待遇哩……”
“其实俺们都知道,你就是跟你爹赌气,不想回去继承家产。你难不成真想一辈子呆在这穷地方牧马?别开玩笑了,一个人就算再有精气神,一年能养活多少马?估计连买粮食的钱都凑不出来吧。”
“现在虞都招兵买马,需求很大,咱们不趁这个机会赶紧把马卖出去,难道还留着当传家宝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几个月,鲁武的耳边永远充斥着这些声音,仿佛无形的苍蝇。
“一个个把马养得膘肥体壮,却说着这样的混账话!”
鲁武朝着空洞的天花板大喊,点燃了蜡烛。
他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箱。
“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估计又是那个老不死的跑到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