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雪夜,圆月,亮如白昼。
没点灯的屋子里,藤落仰躺在榻上,盯着帐幔上的流苏,思绪纠结。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不可胡思乱想,更不能犯糊涂,一切都是错觉,叶成幄那个死混混,怎么可能对她动了真情?
翻来覆去半个时辰,藤落才有了些许困意,进入梦乡之前,她还在猜想,叶成幄会怎么处置马圆圆母子呢?
其实,藤落还是不够了解叶成幄,只知道他浑,知道他毒,却不知道他有多狠。
一个正月里,藤宅都很安静,没有人半夜爬墙,藤落不用演戏,也乐得自在。
但是,遥洲城不复平静,大家伙儿新一年开始的家长里短,都是围绕着成王夫妇的恩爱,成王对嫡子的喜爱。
甚至,很多恩爱的细节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好像他们都围在成王夫妇卧房里,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了似的。
比如,成王给成王妃洗脚,成王哄小世子睡觉,成王陪成王妃看烟花,成王给小世子剪指甲……
坊间流言以各种别人想不到的角度来表现,成王对马圆圆母子的重视。
小世子满月宴,办了七日流水席后,口口相传的闲话,已经传讲到,成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离不开成王妃,小世子哭一声,奶娘和丫头婆子们就要挨上二十大板……
流言流呀流,流出了遥洲城,流到了江尚耳中,又流到了马圃耳中,也流到了吴戌耳中,最后流到了皇帝陛下的耳中……
流言这种东西,有人传就有人信,传的人越多,信的人也就越多,谁拦也拦不住的。
京城里,病了五六个月的皇帝陛下,那副残败的身子,恐怕真的是有神龙护体。
好几天病几天,病几天又好几天,折腾了个半死不活,折腾得各方霸主都摸不着头脑,都忍不住在背后吵吵。
“你要活就活,要噶就噶,别总是吊着别人胃口,行不行?要杀入京城的大刀,提起来又放下,放下后又提起来,真是折腾得够呛,大家伙儿都很辛苦的。”
转眼到了六月,曾数次昏迷的皇帝陛下,奇迹般地支棱了起来,还要在八月中秋举行祭天大典,理由说起来,既荒诞可笑,又毋庸置疑。
据说皇帝陛下病重时,有得道高僧入定神游,游到了九天之上,见到了玉皇大帝。说起人间事方才得知,当今陛下刘游乃是天帝最小的儿子,来人间历练渡劫,即将归位。
高僧既是高僧,当是慈悲为怀,念人间百姓疾苦,感刘游盛世明君。
于是,高僧决定消耗半生修为,斗胆向天帝求了恩典,让天帝允许刘游在人间停留些时日,也给大靖百姓指一条明路,选出新的人间帝皇,带来另一场盛世繁华。
六月末,叶成幄接到皇帝刘游的圣旨。
自从自立为王,除了每年向朝廷纳贡,未出过遥洲地界的成王,决定带着马圆圆母子入京城,参加祭天大典,只为了求得道高僧圆和大师,给他的小世子批命赐福。
从遥洲到京城一千里的路程,带着女眷,不似平常行军,走走停停,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小世子刚刚八个月,一路行来,大毛病小毛病不断,但作为亲生母亲的马圆圆依然精神振奋,此行是在向大靖朝所有人证明,她马圆圆所出成王嫡子将是遥洲的继承人。
纵使叶成幄再有多少女人,再生多少孩子,就算成王命短,英年早逝,马圆圆占着正妻,生了嫡子的名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已经板上钉钉。
如果她的儿子没有大出息,也没有关系,再不济也能守住遥洲城,西南王的嫡女,成王的正妃,下一任遥洲之主的母亲,完全可以享尽荣华之后,寿终正寝。
大靖朝的女人,都会夸一句马圆圆有福气。
“阿望,你要快快长大,娘亲就指望你呢!”
马圆圆坐在榻边,隔着被子轻拍睡熟的孩子,口中喃喃自语。
不一会儿,卧房门被悄悄推开,老嬷嬷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又轻声回道:“小姐,奴家寻了一圈儿,没见着王爷,问了很多随从,他们都说不知王爷的去向。”
马圆圆盯着阿望红扑扑的小脸,思虑片刻后,无所谓地说道:“算了,随便他去吧,我有儿子有名分,夫君进不进我的房,也没什么紧要!”
自从马媛媛生产后,前三个月,叶成幄借口她要休养身体,没有进过她的房。
再有两个月,叶成幄又去城郊练兵,不在王府。
剩下三个月,又常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