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洲城的冬天很短,春天也来得很早,二月初,河面的冰层融化,柳枝抽芽,春风和暖,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换上了艳丽的春装。
藤落骨架小,腰身如柳条般纤细娇柔,不穿棉衣裳,四个月的孕肚,微微凸起,比一般孕妇显怀。
黎娘子每一年都会来离山寺给孩子求平安,据说很灵验,她家孩子从小长到十几岁,连个跟头都没卡着过,都是佛祖的功劳,甭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深信不疑。
藤落不是一个喜欢拜佛求神的人,但是,做了母亲,只要听说一句为孩子好的话,不信也是信,都会尝试着去做。
梵音阵阵,檀香袅袅,大殿里人声鼎沸,藤落跪在蒲团上,慢悠悠地俯身叩首,却感到心间格外宁静。
愿佛祖慈悲,护她孩儿,今生平安,永享繁华。
离山寺背靠离山,占地广大,被高峰,密林,湖泊环绕,没有佛祖坐镇,也适合年轻男女幽会,全家老少游玩,春暖花开的季节,比新年还要热闹几分。
出了大殿,黎娘子去求签,给孩子买福饼。
藤落单手护着小腹,穿过人群熙攘,漫步到离湖边,望着破冰的湖水,新绿的柳枝,不由得忆起茂茂新生的那一年春日。
崔千里坐在河堤柳岸,为她们母子钓鱼的身影,仿佛就停留在昨日。
世间万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只有故人再难相见。
“落落……”
悲喜交集的声音传来,藤落回眸,白流光皱巴着一张脸,紧盯她的腰身,缓缓走近。
“落落,为什么不等我呢,流光哥哥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白流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语不成调:“落落,我喜欢你,想把你娶回家,那些话都是真的……”
藤落被白流光的情绪感染,勾起心底的忧伤,轻缓的嗓音里藏着点点酸楚。
“流光哥哥,我知你情真,只是我出走多年,嫁为人妻,已为人母,心中住进了此生挚爱,对流光哥哥只能以兄长之礼相待,还望兄长疼惜妹妹,莫要扰了我的清静日子。”
“你爱谁,是哪个男人能比我更真心,值得你无媒无聘无名分,偷偷孕育他的子嗣……”
白流光指着藤落的肚腹,泪珠滚落,愤愤然道:“你刚回来几日,是不是哪个臭男人哄骗了你?我的落落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啊……”
“流光哥哥……”藤落叹息,凑近一步,抽出帕子擦拭男人的泪痕,真诚道:“哥哥放心,没有人哄骗我,都是我自愿的,我并不觉得辛苦!”
“你就那么喜欢他,甚至愿意做他的外室,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生下的孩子,会被别人瞧不起吗?”
藤落没有直接回答白流光,而是感慨道:“我心有所爱,纵然不能朝朝暮暮相伴,每想他一次,就欢喜一次,每念他一回,就甜蜜一回,所以,落落的日子并不难熬,至于孩子……”
藤落笑得别有深意:“儿孙自有儿孙福!”
“呜呜……”白流光是性情中人,与喜欢多年的女人,再无可能,难免痛心,伸出颤抖的手,抚上了藤落的小腹,不顾众人驻足围观,痛哭流涕道:“落落,你再等等我呀,我好想娶你的,我已经很努力了……”
藤落瞧着越聚越多的游人,难堪得想立即逃跑,可是,刚刚退后半步,就被白流光扯住臂膀。
谁都没有注意到,湖边大树后的男人都快被气疯了,瞄着白流光的爪子,正在思考从哪个角度砍……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嘶哑的怒喝响起,藤落循声望去,端庄素雅的年轻媳妇挽着满头金银的五旬妇人,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去把那个不孝子给我绑回府去!”
老妇人正是白流光的母亲,看着自己儿子和一孕妇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怒不可遏。
两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气势汹汹而来,藤落连忙一手护住小腹,一手推搡白流光的臂膀,甭管谁是抓儿子还是抓丈夫,想怎么抓就怎么抓,千万不要殃及无辜的她。
但是,失恋的男人,已经掉入悲伤的漩涡,难以自拔,双臂紧箍着藤落的腰身,埋首在她瘦削的肩窝处,越哭越大声,死活不撒手。
两个家丁也不是鲁莽之人,先不说抓他家大人不能太用力,就是他怀中有孕的女人,也不敢碰触分毫,谁知道那肚子里是谁的种?
他们一个月就挣个三两二两的饭钱,赔不起呀!
“流光哥哥,你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