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的真心不感兴趣!
藤落和白流光没说上几句话,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却感觉比翻山越岭采一日山货还累人,身心俱疲。
“流光哥哥,多年前,你不止一次向父母提过娶我为妻的话,都不能成。如今你有正妻有子嗣,我虽带着孩子艰难生活,也不可能为妾。你我之间的缘分寥寥,该放下就得放下,各行其路,各自安好!”
藤落停住话音,等白流光反驳,男人却是沉默,映在窗子上的剪影,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是听进去了?听明白了?
藤落再接再厉地劝导:“从前,流光哥哥对我说尽情话,怎奈那时的我年纪小,不懂得什么,无法回应哥哥的心意。而后我出走多年,嫁为人妇,经历诸多酸甜苦辣,早已识得男女情爱,真心托付与他人,覆水难收,更是不可能接受流光哥哥。你我从今以后只留着兄妹之情,遥遥相望,互祝安好,也是人生美事……”
“落落……”男人终于不再沉默,说出的话却让藤落摸不着头脑。
“我那妻子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她无有倾慕。但她进门后,孝敬公婆,养育子嗣,理家安宅,每日每事都是尽心尽力,并无过错。这世道艰难,我若休了她,就是在逼着她去死……”
“啊?”藤落磨了磨牙,不知道这话还怎么说下去。
你说东,他说西。
你说晴,他说阴。
你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藤落气结语塞,白流光却口气坚定,信誓旦旦:“落落,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绝不让你受委屈。”
“啊?我不想你安排什么,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不等藤落再说些什么,白流光已经转身大步离去,由小厮扶着梯子爬过墙头,不管明日还要到衙门里办差,连夜赶回了八十里外的白水县老家。
正所谓“先礼后兵”,今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能让白流光的榆木脑袋清醒几分,最好不过。
若是那一根筋的傻男人执迷不悟,藤落可没闲工夫与他纠缠下去,再敢临门,不复从前心慈手软的女人,就会收起好耐性,不介意给他下点药,或者胖揍他一顿。
一连五日,家里家外一片安宁,藤落提溜着的小心脏放了下来,却没有料到第六日晚间的变故,既是惊心动魄,又很啼笑皆非,简直是一夜荒唐。
十月初九,整日无事,临近傍晚时,天空阴沉沉,飘起了细密的小雪花。
藤落拎着一包糕点踏入家门,金婆子的餐食已准备妥当,李婆子正在伺候繁生和蔓蔓净手,只有茂茂不听招呼,躲在自己房间里数银子。
遥洲比吴县富裕,有繁生招揽生意,茂茂的小布兜已经藏不下太多银子,藤落就为他定制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放在床头。
茂茂的一天,睁开眼先数银子,临睡前还要数银子,除了吃饭,睡觉,雕木头,就是数银子。
只是他脑袋瓜儿不灵光,数一遍数不清楚,数二遍又记不住,总数不超过五两,他能数上半个时辰。
藤落千哄万哄,把他哄到餐桌上,喝了一碗热汤,吃了几片瘦肉,他又回去数银子。
当然,茂茂的小木箱子里不仅有银子,还有许多他认为是宝贝的东西,几粒种子,几片干树叶,用旧的帕子,漂亮的小珠子……
每个不起眼的小物件,都有一个了不起的小故事,隔上几日,茂茂心血来潮,就要拽上母亲,仔仔细细地讲述一遍。
藤落耐下性子倾听,还时不时地附和几句。
“这是大茂茂的荷包,装了很多银子……”
茂茂举着叶成幄在吴县塞给他的空荷包,语序混乱,却是细节满满,连叶成幄说话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夜深,无风,初雪如棉,静悄悄飘落。
“茂茂,你喜欢大茂茂吗?”
藤落抚摸孩子的肩背,动作轻轻的,声音也轻轻的。
“喜欢啊!”茂茂窝在母亲怀里,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着:“茂茂第一喜欢娘亲,第二喜欢千里叔叔,第三喜欢大茂茂,第四喜欢蔓蔓和繁生,我还喜欢很多很多人,谁对茂茂好,我就喜欢谁……”
藤落给熟睡的孩子掖好被角,挑亮靠墙长案的烛火,举着另一个烛台推开房门,绵绵细雪下成了鹅毛大雪。
暗夜烛火微弱,漫天白雪下明明灭灭,娉婷袅娜的女子素手相护,缓缓而行,在宽敞的庭院里,留下一串浅浅地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