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萍二十三岁,面如满月,胸脯鼓鼓,是个难得一见的丰腴美人,此时正亲自执勺舀粥,温文浅笑,愈发可亲。
若是有流民鞠躬道谢,周夫人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就会弯腰回礼,姿势标准,姿态谦逊,好一个高门小小贵公子。
藤落领了一碗粥,慢步离开流民的队伍,夸赞声依然不绝于耳。
“周夫人这般品格,只能低身做妾,实在是委屈了……”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养的孩子,还对咱们这种下九流行礼呢,若是不能做成王的继承人,实在是可惜呀!”
藤落拉着茂茂坐在城墙根下,笑容恬淡地看着大儿子好好喝粥。
繁生也紧随而来,一屁股委坐在地,咕嘟嘟两口灌下去,把一碗稀粥喝得溜干净,胡乱抹了一把嘴后,就气哼哼地说道:“真他娘的没天理了,我哥哥被害得这般凄惨,娘亲也要四处逃命,那成王的小老婆和小崽子们,却在享受荣华富贵,还被一群无知无脑之人声声赞颂,真他娘的气人!”
“不气不气,繁生再气,就要变成小老头儿啦!”
藤落抚平繁生眉宇间的褶皱,笑得无奈,又无所谓。
一路行来,各方流民汇聚,围坐闲话,话题的主角总是离不开威震一方的成王。
大家伙儿不仅夸赞新晋霸主,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对百姓仁慈宽宏,还传说了许多天才将军的风流韵事。
叶成幄自封成王,后院里只有两位夫人,各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加上王玉芳先前生的女儿,一共有两儿一女。
大夫人姓钱名桃,在叶成幄背叛胡国舅那一年接进府中,其兄长钱兆是叶成幄手下第一干将,无论是投靠江尚,还是占领遥洲,钱兆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钱桃自己的肚子也争气,进府当年就生下了叶绍,虽然不曾按正妻之礼入府,来到遥洲后,也常常以王妃自居,全然不把后进府一年,也生下儿子的周红萍放在眼里。
因为在钱桃看来,她娘家有靠山,婆家有长子,叶成幄又对她千依百顺,那个青楼花魁出身的周红萍,咋个蹦哒都是白费力气。
周红萍是青洲城最大的花楼里,从小按“杨妃”的标准,花费重金,精心培养的花魁娘子,挂牌头一夜,全城欢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流大将军,自然拔得头筹。
周花魁的运气真不错,在叶成幄还没有厌弃她之前怀了身孕,更幸运地生下一个儿子。
周红萍识文断字,琴棋书画皆通,在人前能端起大家做派,从不曾露怯。
她不仅将叶成幄和王玉芳的女儿叶娇,接到自己房中教养,也对大夫人钱桃隔三差五的挑衅,频频退让,很是大度贤良。
而在人后,风尘女子的曲意逢迎,更是信手拈来,纵使叶成幄见惯了风月,也对她的床榻流连忘返。
周红萍自认见识不浅,步步顺利,不但得叶成幄的心,也得王府下人和城里城外百姓们的心,她也逐渐增长了野心。
周红萍以为,只要高调行事,苦心经营,她和她的儿子叶昭,终有一日会成为遥洲城的主人。
委坐在城墙根下,拍哄茂茂睡午觉的藤落,望着忙前忙后装模作样的周红萍,却是一阵鄙夷。
叶成幄后来的女人,都没有见过叶成幄的真面目,就凭叶昭乖巧文雅的样子,周红萍就是自作聪明。
成王没有别的儿子还好,但凡有其他选择,一丝一毫都不像叶成幄的叶昭都得靠边站。
江湖混混出身,道义放两旁,杀出条条血路,才取得一方霸主身份的叶成幄,怎么会喜欢像大姑娘一样,彬彬有礼的儿子?
周红萍以为的贵族气质,在叶城幄眼中是没有大出息的,最是让他瞧不起。
秋日寒凉,即使是朝阳的城墙根下,待得久了,也感觉手脚冰冷。
藤落母子三人只是短暂休憩,就拍拍身上的尘土入了遥洲城,穿过条条街道,来到了西北方向一片民宅。
藤家三代以上出过一个进士,叔伯兄弟都脸上有光,明里暗里借着力。
藤落的祖父也是读书人,学问上差些,被他的进士堂兄引荐到衙门里,得了一个闲差,差银微薄却也是年年有富余,不到三十岁时,就置下了两进的宅院和二十亩田地。
然而,大靖江山不稳,等到了藤落父亲这一辈,却只会死读书,其他事上没有建树,更不懂得生财之道,学做买卖又被坑去了大半家底。
自藤落懂事以来,父亲就整日依靠变卖家产为母亲治病,一日三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