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产一窍不通,还要乱指挥,弄得事故频出,反过来怪罪工人。最终搞得全厂罢工,一齐跑到镇政府抗议,要求撤换厂长。
提出实在没有合适人选,就不需要厂长。理由是厂子有老会计负责就好,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弄个不懂生产的厂长来只会添乱。
不得不说,这个厂长确实忠心耿耿,严于律己,身先士卒,说话行动都符合上级规范,而且切切实实大公无私,私德上,没丝毫出格行为,标准的榜样楷模,受过镇政府屡屡表彰。
言行堪称完美的人,最看不惯没表演天赋的。衣作坐行不规范,红宝书举不正,口号喊得软弱无力,忠心表得心不在焉,干活时架势拉不开,下雨还往屋里躲,对被风吹到地上布头视而不见,动作粗暴,对公家财产不爱惜等等等等,没有一样是这个厂长看得下去的。
每天都在示范纠正这些事,乐此不疲,无休无止。
清官果然比贪官危害更大,沈红莲有点理解文友这句话的意思了。
外行可以领导内行的前提是,可以在懂的地方适当指点,但得有自知之明,不能自以为是毫无节制的指指点点。对这种事,沈红莲也没任何办法。她很清楚,运动开始后,这类事一直在上上下下各行各业轮番上演,使得日趋清廉的同时也严重阻碍了生产力的提升。
受到全厂职工抗议的厂长坐到县委不走,不厌其烦详细列举了服装厂的各种弊病,在他眼里,厂子从里到外,从管理到生产,从规章制度到行为规范,简直一无是处,不少还和上级指示相悖,并提议县委彻底整治。
县委只好派人下来核查,将那个伟光正的厂长调回原公社,安排了一个县宣传部副主任来继任。
副主任算得上沈红莲的粉丝,上任第一天就去了木器厂,看沈红莲正和顾鸿远对练,称赞道,大作家文武双全,真心厉害。
沈红莲抹着一脸的汗水,大叔有点似曾相识。
副主任笑道,我看过你在部队和学校的演出,受益无穷。过来替你管几天服装厂的。
沈红莲笑笑,服装厂早就彻底属于集体了,和我可没啥关系,硬要说有牵扯,就是我和爸妈还在厂里吃空饷,不好办的话,可以随时辞退我们。
副主任大笑,你的哥嫂和姐姐姐夫都在厂里担负要职,随便那个都能做厂长,干嘛不做呢?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也一样。
沈红莲淡定地答,三哥原先属于人武部,二姐夫属于教育局,随时有可能回到原单位,做厂长不合适。二哥二嫂和我二姐都不是正式工,没资格担任。
副主任说,别人削尖脑袋想转正,你倒好,阻拦家人转正,更不愿加入组织,实在难以理解。
沈红莲笑道,我属于得过且过不求上进的那种人,根本够不上转正条件,加入组织会给组织抹黑。家人也受到我的影响。你看我二姐就知道,成天只琢磨吃穿,没一点上进心,让她担责,比杀了她还难受。都是不能担重任的。
副主任苦笑摇头,大作家面前,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你敢说,我就敢信。对了,听说你准备去外地考察,是真的么?
沈红莲确定,嗯。很快就会出发。有可能的话,估计会从外地聘请个厂长回来。
副主任笑道,那就更好了。实话说,我从来没管过生产,根本无从下手。
沈红莲笑,没有人天生就会的。管理方面,我知道得也不多,不断尝试,才能完善嘛。
副主任说,你要是不懂,我们镇就没人懂了。
十月中旬,沈红莲带人正式启程。
有些事有了能力必须得去做,而且已经刻不容缓。
李书诚先开机场的军车将他们送到市里,在市里玩了一天,隔天才坐上去省城的长途客车。
这个时代出行的人极少,管着六个县的地级市,每两天才有一班去省城的车,反正沈红莲也没啥急事,正好一路观光。
这个时期没有高速路,公路也是坑洼不平,很多路段还是小鬼子筑的,路面上满是凸起的大石头。
三百多公里的路,整整开了一天,颠得沈红莲骨软筋酥,浑身酸疼。
倒是四丫精力旺盛,丝毫不显疲倦。
为了建木器厂,沈红莲和四丫春季时就去过省城溜达了四天,对省城并不算陌生,这次可没了在省城游玩的兴致。
各个城市在破四旧里毁坏了绝大部分古建筑,庙宇几乎都被砸成了一地瓦砾,甚至连门口的石头狮子都未能幸免,满目疮痍,实在没啥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