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踩下去已经没过了脚踝,一大清早,街上的商户大多还没有开门,一个十六七的姑娘,怀里捧着好些把油纸伞,双手冻得通红,有些艰难的走在雪地上。
她头上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棉衣,在新雪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陈旧。
她走的有些吃力,嘴里不断呼出白色的雾气,飘过冻红的鼻尖,消散在空气里。
一脚踩进厚厚的积雪一个踉跄,手里的油纸伞散落一地,整个人也扑在雪地里头。
一双脚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一片雪花刚好落在眼里,面前的人变得有些朦胧。
她有些狼狈,但是美的动人心魄,眼角的一颗泪痣上还沾染了一片雪花。
这一切映在一颗漆黑的眼眸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前面的那人并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示意身后的护卫扶起这姑娘。
护卫扶起人,又帮忙拾起了地上的伞,重新放回那姑娘的怀里。
姑娘低着头道谢后便继续前行,身上的雪也没去拍,急急的赶路。
身后传来的那人护卫的问话声:“姑娘可是要拿着伞去售卖?可否卖给在下一把。”
那姑娘停住,转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才说道:“不是拿去卖的。”说完又解释似的说道“家里是靠父亲做伞为生计的,平日里很受街坊们的照拂,先前父亲研究了新伞型,更适合冬天用来遮挡大雪,相熟的街坊定了这些。”
说到这里,声音略微的有些抖“前日家父因病去世,我刚刚处理好父亲的身后事,眼下把这些伞送到街坊家里,就算是完成父亲最后的心愿了。”
“是我唐突了。”那护卫朝她拱了拱手,转身走回那人身边。
她看了看那人头上,肩上都积攒了好些雪花,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没有温度却很好看“公子若不嫌弃,便送公子一把,先前要送的一家街坊准备搬到南边去了,倒是余出了一把。”
说罢从怀里抽出一把伞,递给他身旁的侍卫,侍卫欣喜的掏出银子,可她并没有接侍卫手里的银钱。
那侍卫看了主子一眼,双手接过伞,撑在了主人头顶。
“多谢。”那人微微颔首,姑娘亦回礼转身继续艰难前行,雪花渐渐变成鹅毛般簌簌落下,模糊了那姑娘的背影。
“可要查查?”东青问道。
林渊抬头,看着伞上绣着的“洛”字,勾了勾唇笑道:“不必了,她刚刚有很好的机会,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倒也不必草木皆兵。”
“可南修的密报,无相殿确实有所行动。”
“嗯,想要我命的,何止一个无相殿。”林渊说罢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地上已经被大雪重新掩埋的那排脚印。
雪下的更大了。
……
街角传来女童的惊叫呼救声,一个乞丐抢下了小女孩刚刚乞讨来的馒头。
那乞丐身上又脏又臭,正想把馒头塞到嘴里,看着小女孩的脸,眼睛眯了眯,小女孩虽然脸上脏脏的,但是瞧着长的挺好看。
即使是乞丐也有色欲熏心的时候。
于是他又试图扒开小女孩的衣服占一把便宜,奸笑着露出两排泛黄的牙,可下一秒人却闷哼一声没了生气。
那乞丐整个脸扎在了雪地里,殷红的血从脖子流出来,融化了地上的积雪。小女孩的脸上有着几滴仿佛还带着热度的咸腥,那是乞丐被一击毙命溅到她脸上的血。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袭白衣,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花,看起来纯净如雪,可手上却拿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匕首。
她拿出帕子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丢给小女孩。
“拿着这个去南巷第十五间铺子,你便不需要在沿街乞讨了,不过你也就不再是你了,去不去,你自己考虑。”
她说完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抬手把匕首丢在了雪地里。
即使擦干净了,也觉得脏。
她看了女孩一眼,便转身拿起了一把靠放在墙边的伞离开了。
女孩捡起玉佩,又看了看眼前已经开始僵硬的乞丐,爬了几步拾起了被丢在雪地里的匕首,站起身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坚决的朝南巷跑去。
……
雪停了,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照的地上明晃晃的,洛千宁拿着手里最后一把伞,站在靖王府门口等了会儿,半晌一个老妇从里面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