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好像是图腾柱似的竿子。这根竿子上面有一个像鹰头似的东西,一只大圆眼睛是相机的镜头。这个镜头正对着赤身裸体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图腾柱的一边支着一个颜色发黑的闪光灯泡。盖格穿着一双厚毡底的中国式拖鞋,腿上是黑缎子睡裤,上身穿着绣花的中国式褂子,褂子的前襟沾满了鲜血。他的一只玻璃眼睛对我闪着亮光,这是他身上最有生气的东西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听到的三枪全部命中。他早已断气了。
闪光灯泡就是刚才我看到的一道白光的来源。那一声疯子似的尖叫是这个吃了麻醉药的赤身女孩对镁光的反应。三发枪是另外一个人的主意,想给这出戏添加一个意外的结局。这就是那个从后门跑掉、钻进汽车、逃之天天的人的主意。我对这个人的这种灵感不胜钦佩。
黑色书案的一头摆着一只红漆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只镶嵌着金丝的细脚酒杯和一只大肚子酒瓶,酒瓶里面盛着棕色的液体。我打开盖子闻了闻。我闻到的是乙醚同另外一种什么东西的气味,可能是鸦片酊。我自己从来没有服用过这种混合剂,但是在盖格家里发现这种东西一点儿也不令人惊奇。
我听着雨点敲打屋顶和北面窗玻璃的声音。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音响了,没有汽车声,没有警笛声,只有雨点滴滴答答地响个不住。我走到长沙发前面,脱下身上的雨衣,抖搂了一下女孩子脱下的衣服,一件淡绿色的半截袖的女衫。我想我是可以帮她把这件衣服穿上的。我决定把内衣内裤递给她叫她自己穿,倒不是因为我如何讲究礼貌,而是我实在不能叫自己给她穿内裤、扣rǔ罩。我把她的衣服拿到她坐的椅子那边。斯特恩乌德小姐身上也散发着乙醚气味,在几尺以外的地方都闻得到。她仍然不断发出轻微的叽叽咯咯的声音,下巴上有一小道口水。我在她脸上掴了一掌。她眨了眨眼睛,不再咯咯叫了。我又打了她一下。
“来吧。”我用快活的语调说,“乖着点。咱们把衣服穿上。”
她瞅了我一眼,石板似的眼睛像面具上的窟窿一样空洞。
“滚、滚、蛋。”她叽咕道。
我又打了她几巴掌。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并没有清醒过来。我开始给她穿衣服。她对这个也一点不在乎。她让我把她的胳臂举起来,她叉着手指头,好像认为这种姿势很俏皮。我把她的胳臂穿到袖子里,把衣服从她脊背上拉下来,扶着她站起来。她吃吃地笑着,瘫倒在我身上。我把她搁到椅子上,我把她搁在椅子上,替她穿好鞋袜。
“来走两步。”我说,“咱们乖乖地走几步路。”
我们走了几步。一半时间她的耳环在我胸上敲打,一半时间我们两人像跳慢步舞似地一块劈叉。我们走过盖格的尸体又走了回来。我叫她看了看盖格。她觉得盖格的姿势也很俏皮,她吃吃地笑着想把她的看法告诉我,可是只能从嘴里往外冒白沫子。我扶着她走到沙发前面叫她躺在上面。她打了两个嗝,笑了一阵,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把她的内衣塞在自己口袋里,走到图腾柱后边。照相机还在上面,但是里面装底片的暗盒却已经不见了。我在地板上找了一遍,心想也许在他挨枪击以前已经从照相机里取出来了,暗盒没有找到。我抓住他的冰冷、瘫软的手,把他的身体翻过来一些。仍然没有暗盒。我不喜欢事情这样发展。
我走到这间屋子后面的一间,观察了一下这所房子。右边有一间浴室、另一间屋子的门上着锁,最后面是一间厨房。厨房的窗户被撬开了,窗帘已经不见了,窗钩被拉掉的地方在窗台上露着。后门没有锁上。我没去管它,转身看了一下左边的一间卧室。这间屋子很整洁,让人觉得是细心收拾过的样子,像是女人住的地方。床上铺着带皱边的床单:一张配着三面镜子的梳妆台上摆着香水,旁边还有手帕,一点零钱和男人用的刷子,一串钥匙。衣橱里挂着男人的衣服,床单的皱边下面放着一双男人的拖鞋。这是盖格先生的屋子。我把钥匙拿到起居间,打开书案的抽屉。在抽屉最里面放着一只锁着的铁匣子。我用一把钥匙把它打开。匣子里只有一个蓝皮本,本子里有几页按字母顺序写的索引和一些密码字,字体同斯特恩乌德将军收到的那封敲诈信上的斜体印刷字一模一样。我把皮本子揣在口袋里,把我在铁匣上留下的指纹擦掉,然后锁上书桌,把钥匙装好,把壁炉里取暖的煤气关掉,披上雨衣。我想把斯特恩乌德小姐叫醒,但是根本办不到。我只好给她戴上她那顶便帽,裹上外衣,把她抱到外面她的汽车里。我又走回来把所有的灯熄掉,关好前门,从她的皮包里找到车钥匙,把帕卡德牌汽车发动。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