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对。只是佳人姐姐,其实还有一种采茶的方法,你要不要学?”含秀的神情中透着少女特有的清澈,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佳人笑着颔首,其实她也很好奇,因为含秀的神情中有一丝善意的古怪。
“好!”含秀双手一拍,“我做给你看。”说着走到一棵茶树前站定,俯下了身。
佳人静静的看着,只见少女粉润的唇轻轻覆上沾染了雨珠的绿芽,下一刻抿着唇的含秀,转脸朝向佳人,红唇之间一抹翠绿,笑得甜美。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以唇衔茶吧……佳人之前在书籍中看过,来到杭州后也听人说起过,却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据说若是清明节前,极品的龙井、狮峰有些就是二八少女衔唇而采的。如此采出的茶虽是费时,在市面上却因着物以稀为贵和这令人心驰神往的采摘方式而价比真金,是茶中千金难求的珍品。
“佳人姐姐,想什么呢?”含秀的一句话把佳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佳人冲她笑笑问道:“你也这么采春茶?”
含秀摇了摇头,双颊为赧道:“没有。这样采的茶,我可不想给那些买茶的人喝。我只这样采过二两。”
佳人注视着小姑娘泛起红晕的脸儿,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羡慕她。随即打趣的说道:“那是谁那么有口福?”
“我……我送给了隔壁的绿生哥。”含秀说着一扭身跑得老远,埋头采起茶来。
佳人隔了雨雾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又渐渐消散。转身弯下腰,俯身在茶树前,学着含秀刚才的样子,微启了唇,贴上被雨珠浸润的沁凉叶子……她衔的茶又有谁来品尝呢?脑中浮现出那张在雨中悠然斟茶的俊逸容颜,一滴泪瞬时落了下来,落在小小的茶树叶尖儿上,含在唇间,清苦中透着咸涩,是心碎的味道。
远处的阁楼上,程渊点了烟,静静的立在大开的窗边遥望着苍翠的茶山。烟雨濛濛,圆形的斗笠在雨幕中化作一个个小小的浅淡的点,不断地移动着。那个……就是她吧。穿上最朴素的布衣,却依旧美得动人的女子,也许之前他真的错了。听说她已经签了“离婚协议”,错过了一次,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了……
江南的雨丝中,沈佳人和程渊各有所思,千里之外的大上海却依旧车水马龙。程宅,han芜苑中也依旧宁静无波。秦中打扫完房间,透过窗棂纳闷的看着自己的主子,程澜正在书桌前伏案写着什么。
好几天了,他也不明白少爷到底在写些什么。他不知道少奶奶来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第二天少爷从清晨一直到深夜就一直在院中,看着那几棵渐渐长大的花苗,一言不发在呆坐着,眼神空洞的有些痴傻,脸上的神情却是时喜时悲,变幻莫测。三天之后,少爷却又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上午开始足不出户的伏案书写,下午则还是照常的去院中对着花儿发呆。真是奇怪?这个月给季小姐的信不是已经寄出去了吗?那少爷是在写什么呢?不会……是遗书吧?不会,不会,哪有人遗书会写好几天,写那么一厚沓的?!唉……秦中兀自叹了口气,走开了。
深夜,程澜从睡梦中睁开眼,听到窗外雷声大作,撑起身子,眉头皱了起来。他揭开被子,熟练的把自己的两条腿移至床边,把自己移到了轮椅上。顾不上喘口气,他转动轮椅,在衣柜前停下,取了样东西,搁在腿上,就转着轮椅径直出了屋。院里风雨交加,程澜却是一路前进,直到来到那几棵佳人送来的小苗前,撑开腿上的油纸伞,把那几株已经有些歪斜的小苗罩在了伞下,自己的半个身子却已然被雨水淋得透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
一个多小时后,雨势未减,秦中起夜上厕所,猛然看到院中程澜隐约的背影,瞬间清醒,奔至浑身已经打着han战的程澜身边,嚷道:“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啊?!我知道少奶奶走了你心里伤心,可您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身子啊!”说话间,推动轮椅就要带他回屋。程澜却突然用自己冰凉的手握住了秦中的手,不愿离去。
“少爷——就算老奴求您了,别再折腾了,您这身子受不住的。”秦中一脸忧虑的嚷着。
“没……没事。花……佳人送的,不能死……”程澜口齿有些不利索,却依旧勉强说着。她说过,没见过昙花的……佳人……我现在有的也只有这些花儿了……佳人……我会守好它们的……程澜想着想着,意识渐渐迷离,手中一松,油纸伞随风飘落在地。
“少爷——少爷……”秦中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急急地推着轮椅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