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恨意……
这时,幽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眼泪,再次奔腾地无可抑制。
紧紧捂着双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刚刚想转头逃开,却听耳旁聚香苑老板娘尖锐的呼声:“呀,三少奶奶您怎么了,怎么杵在门口不进去呢?咦……哎呀呀,您怎么哭了,谁欺负您了,快告诉我让我去教训教训!”
老板娘的嗓门这么大,又恰巧站在梅花厅的门口,里头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沈清泽一听“三少奶奶”这四个字,微微一愣,会是幽芷么?偏过头从门缝里看到外头那抹熟悉无比的身影,立即站起身走出来。
可在他大步走到门口的那一瞬,幽芷已经小跑着逃开了。沈清泽心下一惊,生怕她会出什么事,跨步上前长臂一勾,一把将幽芷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触到她的泪痕,低声问:“芷儿,你怎么来了?又为何哭了?”
幽芷却不答话,仍旧执拗地自顾自往外头走。沈清泽原本想拉住她,后来又一想,外头人烟稀少,也不会有聚香苑里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兴许会方便点说话,便由着她一起走到了外面。
跨出聚香苑的大门没多远到了聚香苑后面的一大片空地,沈清泽这下拦住了她。他面对着幽芷,扳过她的肩,急切道:“芷儿,究竟怎么了?芷儿你说句话好不好?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突然跑过来找他,又不发一言,更甚的是还在默默流泪,叫他怎么不心急、怎么不胡思乱想!幽芷终于有了反应,她摇摇头,却还是不肯张口说话。沈清泽有些挫败,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他的所有感官。自从怀孕之后幽芷似乎一直浸在眼泪中,这样的反常令他实在太不知所措。
“那你为何不进去,怎么哭了?”眉心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他疲倦地问道。
幽芷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晶亮的水,声音有一丝颤抖:“我……我来找你的,可是忽然,忽然又不敢进去了。”沈清泽蹙眉:“不敢?为何不敢?”支支吾吾了半天,幽芷才挤出几个字:“因为……你为什么又和史小姐在一起?”
沈清泽无力而挫败地捏了捏眉心,满面疲乏:“幽芷,你又要纠结于这个问题了么?我记得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你,她是我朋友,你可不可以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总是这样纠缠同一个问题有意思么?”
初秋的夜幕之中,晚风吹扬她的长发和他的衣角。
夏日的灼烫温度与气息似乎已经走远,路旁的广玉兰已经凋谢,再也找不到一片泛黄的花瓣,甚至连叶片都墨绿得好像要烧焦起来。栀子花的香气也愈来愈淡,可闻的只剩下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白天冲刷过一场秋雨,地面泛着潮漉漉的湿光,模糊了灯光斜映在地面上的倒影。薄雾飘渺,远处的天与地仿佛浑然一体,透出苍白迷蒙的一片。
她仰头凝睇着他,而他也深深注视着她,彼此却都无法看穿对方的双眼。她不再能够猜得到他的所想所思,他也无法再将她曾经澄澈到底的眸子看个明白。
天与地似乎都静下来,却静得令人窒息。
相对无言,唯有相望。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竟变成了这样?
犹记得,初遇时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那个在路边关切她是否受伤的俊朗男子。千钧一发之刻,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她抱到草场边,耳边呼啸的风让天与地都静下来,静到只听见他和她无法控制的心跳声。那双烁金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就是在那时悄然进驻她心底;
上元夜的花灯,那只很丑却很温暖的兔子花灯,分明承载了她对他满心的欢喜。当他置身于摩肩擦踵的人山人海中,以满天幕的烟花作为背景对她道声节日快乐时,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漏了拍,只道是人生若初见,千山万水都不曾错过那个没有快一步也没有慢一步的人。
婚后,一朵刚摘的水仙花,一本她爱看的闲杂书,一日浮生偷得的闲暇里陪她度过。藤萝绕窗,明月穿户,他握住她的手提笔潇洒挥写一行草书,或是注视她手生地绣一下午的荷包……
算来,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不过短短一年还不到的时间,却已仿佛恍若隔世,久远得像前世的前世。从前那个会在他跟前浅笑娇嗔的女子似乎已经死去很久了,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呢,那些言犹在耳的誓言呢,怎舍得?
没有结果的争执、无源可知的冷战,犹如有谁盛怒掷笔,溅起巨大的墨点在她衣襟,却深深刺在她心头,刺醒这一年宛如春日桃花的短暂幻梦——怫然大怒,冷漠眼神,摔门离去,终究疲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