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蓉嫣郡主,是端郡王的女儿,端郡王和镇国公是同族兄弟,如此算来,你可不就是我们的姑姑吗?” 潺儿闻言,略是一怔,低眉道: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想不到我这落了毛的凤凰,本该是弃在路旁无人理了,竟还有你们这两位富亲戚,当真世间少有!”说罢,略一颦眉颔首。之涉怜惜地低头看她,柔声轻唤: “潺儿!” 潺儿抬眼望着之涉,眼神仍是冰冷,但却似多了份娇柔的哀怨。之涉温和地笑了笑,道: “来认识一下我的三妹妹之沂,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潺儿晶亮的眸子望向之沂,之沂礼貌地点头道: “潺儿姑娘,你好!” 潺儿也略一点头道: “三小姐好!” 两人甚是拘禁客套,也许是只顾着欣赏彼此,而忘记该如何说话了。还是之涉打了圆场,道: “妹妹,潺儿新填了一首《清平乐》,可惜只有上阕,下阕难续。哥哥我才疏学浅,也帮不上潺儿姑娘的忙,正想着带回家交由妹妹看看,没想你却来了,真是巧得很。”
之沂打趣道: “呀,哥哥怎么知道我长久不填词,犯瘾了?” 之涉爽朗地笑了起来,一旁的苏子和那小丫环也掩口轻笑。只那潺儿姑娘,嘴角略勾了勾,不冷不热地开口道: “三小姐也爱填词?” “可不是!”之沂笑道,“偏那《花间词》我最是喜爱。” “红香翠软,柔情缱绻,固然华丽糜艳,唯缺气宇风骨,读来懒散无力,奢华有余而刚劲不足!”潺儿习惯性地抬起下巴道。 “这么说,潺儿姑娘是偏爱豪放词了?”之沂道。 潺儿看了看之沂,顿了顿,道: “是!也不是!” 之沂饶有兴趣地望着潺儿,道: “愿闻其详!” 潺儿略顿了顿首,眼神望向窗外,眼帘垂下,复又抬起,思考片刻,转而望向之沂道: “请恕潺儿文辞贫乏,实在无法言传。” 之沂笑而不答。之涉笑道: “瞧瞧,两个才女聚在一起,把我这半桶水的才子不知比到哪儿去了!”
众人皆笑,唯潺儿仍是勾了勾嘴角。她的冷,仿佛从深深的骨子里渗出来,han气透发至体表,好似结成了一层冰衣,始终与周遭万物格格不入。 皓月当空,之沂坐在摇动的马车里,回袁府去。身边坐着丫环苏子和大哥哥之涉。车里没有人说话,各有所思,唯一相同的是都被潺儿姑娘不一般的特质震撼住了。之沂嘴角含笑,心里默念着潺儿姑娘的《清平乐》残阙:朝花夕拾,芙蓉香满池。叶间蝉儿不住嘶,奈何夏生秋死。短短四句,哀怨之情毕露。之沂的脸上,笑容渐渐淡去。潺儿的悲切心绪,即使在绿树如荫欣欣向荣的盛夏,仍无以释怀。她想到了蝉儿,在盛夏里用尽了生命啼鸣,也许只因为入秋将死,才会叫得如此撕心裂肺吧。她这是在自喻吗,蝉儿——潺儿?之沂又想起潺儿的房间里“芙蓉落尽”四字的匾额,哀伤的思绪由心里幽幽地升起,开始情不自禁地怜悯,痛惜起这位生若芙蓉命若han蝉的瑶台仙子来。此刻,她才猛然明白,为何大哥哥为了她多日不归,为何又不肯娶她进门,为何他被自己的妹妹撞见在烟花之地而眼神里却无半点尴尬。爱新觉罗潺儿,一个连女子见了她都忍不住悲悯的女子,又怎怪得风流倜傥的袁大少爷为之魂牵梦萦呢?之沂想要告诉大嫂,告诉她潺儿姑娘是个怎样的女子,哥哥对她又是怎样一种无法言喻的怜惜之情,告诉她不必杞人忧天。 三 七夕将至,袁府上下由大太太主持,正忙着准备“乞巧”仪式。近几个月来,袁府如一艘小舟从波涛汹涌的大海驶进了风平浪静的湖泊,平静祥和,至少表面看来如此。像一头受了伤的猛兽,不再轻举妄动,而静卧疗伤。唯大老爷抱恙在身,二老爷不谙商道,大少爷又无心经商,袁家的生意多有疏漏。好在大老爷精明能干,接手产业后业务渐臻熟练,倒也还将生意维持在正轨上稳定前行。此时的袁家,失去主心骨的伤痛渐渐愈合,信心满满,以为再过百年,袁家仍能屹立不倒。
很快便到了七夕。这日,天气闷热难当,令人心烦气躁。天空阴霾,闷雷阵阵,树叶纹丝不动。这闷热气象入夜之后仍未缓解,七夕乞巧仪式却要开始了。袁府后花园的荷花池旁,摆放着大理石嵌面香案,案前挂着绣有兰、荷、菊、梅象征四季花卉的黄缎遮堂;点上红娟纱罩掺和龙涎混合多种香膏蜡油制成的灯;案桌四周紫檀木杌上摆着鎏金兽头香炉,炉里点燃了由檀香、沉香等多种香料混合制成的鹿、羊、狮、虎形状的“炭香兽”,一时香烟袅袅,清香满院,蚊蝇虫蛾,尽皆驱散;锦缎罩面的案桌上,摆放了应景的时鲜瓜果,草坪空地放着几把梓木和水竹编制的透空桃花凉椅;各房的贴身丫环,都在为自己的主人打摇团扇。一年一度的七夕乞巧之夜合府团聚乞巧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