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楚。他从牙缝里滋出一句话:“想不到,已处到这个地步,你竟答不了这个问题。”说罢,他攥起拳头,在黄铜床靠背上狠狠一砸。慨然叹了口气,转身,朝屋外走去。
“风——”罗卿卿掀开被子跃下床,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追上瞿东风,一把从后面抱住他。
瞿东风停住脚步,贴在他后背上的小脸兀自哽咽着,她的泪水沁透他的戎装,沁入他内心深处。他忍不住,握住那双从背后搂过来的冰凉的小手。
她委屈着怨道:“既然已处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还会问这个问题?我心里到底都是谁,你真的看不到吗?”
她的一句柔情如许,顷刻之间,击碎他所有刚强的铠甲。他紧咬住牙,忍回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缓缓转过身,将她拥进怀里。透过窗户,正看到碧空万里,远山如画,便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对她说道:“纵然江山如画又如何?没有你,也终是寂寞。”
楼下大厅里的挂钟在静夜里敲了十一下。
罗卿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扭开台灯,抽出一本书随意翻看,看过一大段文字,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正要合上书页,却瞥见一句“人到无求品自高”。便想起来这句话是一副对联的上阕,她曾在金陵总统府收藏的名人墨宝里见过,南天明说他最爱这一句。
夜阑人静的时候,记忆总是分外鲜明。很多以为早被忘记的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浮现出来,搅乱着内心的平静。她合上书,看向窗外,窗外不见明月,也不见风雨。对面的一排房间隐在混沌的夜色里,只有一团灯光从一个窗帷里透出来,是瞿东风的书房。
罗卿卿换上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她穿过天井,走到瞿东风的窗下。看到窗幔后面,瞿东风的人影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然后听到他咳嗽的声音。她心头一紧,快走了几步,敲开了书房的房门。
“卿卿?这么晚还不睡。”瞿东风把卿卿让进书房,没想到她会深夜造访,他口气里有些责备,脸上洋溢起抑制不住的欢喜。
“你每晚什么时候睡?”
“大多时候十二点光景,有时候会到一点钟。”
“不可以。”罗卿卿脱口责道,想到瞿东风身上的伤,忍不住一阵心疼,“睡这么晚,对身体不好。”
“不碍事。”瞿东风不以为意道。
罗卿卿有意提高声音,加重口气道:“我说了不可以。”
看到卿卿的一脸认真,瞿东风笑起来,揽住她道:“怎么,还没过门儿呢,就管起相公来了。这么大嗓门,是要全府都知道二少爷要娶个河东小狮子?”
罗卿卿被逗得一笑,嘴上却不肯退让:“我还没过门儿呢,你就无视我的好言相劝。若是以后,还不知道会生多少气。”
“好。好。遵大小姐之命。”瞿东风忍住笑,做出俯首称臣的温顺。
罗卿卿则昂起头,佯作出君临天下的傲慢,道:“早这样听话,也不用多费口舌。”说罢,眼光落在瞿东风的书桌上,见上面铺着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纸,旁边毛笔上的墨还十分新鲜,显然是瞿东风才写下的。她走上前,瞿东风却抢先一步,将信折了起来,道:“这可看不得。”
“你还有事瞒我不成?”
“这信里写满我对一位女士的倾慕之情,怎能被你看去。”
从瞿东风的神情口吻里,罗卿卿已猜到七八分,抢过信纸,展开来一看,果然是瞿东风写给她父亲的求婚信。
她匆匆略过一遍,又坐到沙发上,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读着字里行间的缱绻眷恋,她一面讶异着他的熠烁文采,一面感到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从心底沁了出来——就象含着一颗福怡楼买的八珍梅,走在早春二月的晨风里,有甜,有酸,有点暖,也有点凉。
“爸爸他……要是不同意呢?”她忽然觉得冷,紧紧地偎住瞿东风。在她的感觉里他总是炽热的,烨烨的自信和勃勃的野心交织成他太阳一般的光焰,总让她在茫然的时候渴望得到他的援救和温暖。
“我特意请胡湘宜去送这封信。以胡湘宜的面子,你父亲至少不会马上回绝。”
罗卿卿点了点头。她知道胡湘宜是平京大学的校长,在文化界和政界都有相当高的信望。早年对父亲也有知遇之恩。请这位宿儒出面作他们两个人的冰人,是再合适不过的。
只是,父亲又是何其有主见的人。何况母亲曾说,父亲跟瞿正朴结有宿怨。
她不敢再想,低下头,握住他的手,道:“若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