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佛号弥弥的内寺,小道上的文竹长势饱满,经过一夜的淋漓膏雨,颇显丰肌清骨。后门的锁是开着的,七夫人心神荡漾,顺手关上门,低头拐进一条静寂的小弄。里弄有座日式酒馆,红纸黑字的长灯笼鬼魅似的摇来晃去,有唱诗般的歌声靡靡蹿出半合的门缝。
七夫人推开门,熟门熟路地摸到一间隔房前。隔壁的房门开着,一个媚若无骨的东洋女低首为客人展示茶道,垂首低眉,婉约至极。
七夫人多看了一眼,没注意身旁的木纸门猛然推开,一双手把她拦腰抱起,进入房内,近似粗鲁地向她身上压过来。
房间的一角,整齐叠放着一袭青色僧衣。
他三两下除干净她身上的衣物,手探向她的私处。吻,早是省了的。一种新奇的感觉自心间生出,她竟然享受起这般鲁莽的爱抚。七夫人故作惊吓地尖叫一声,长指甲掐向他的背,在他耳畔轻嗔,“被谁挑拨得上了火,拿我来解馋?”
他更来劲,像是要把体内无处发泄的情欲全都宣泄在她的身上。隔壁传来了女子轻浮放浪的叫声,这久违的刺激拨弄得七夫人意识迷乱,朦朦胧胧地,她听见他呓语般的询问。
“她是谁?”
七夫人沉迷在他的狂野中,红霞浮上双腮,不经意地问:“哪个……她?”
他没有回答,自顾沿着她的颈窝舔舐下去,饱蘸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欲望,一口含住她胸前高耸的朱砂……小酒馆里到处盈满酥骨的高吟低唤。
被霓虹染得暧昧的星空里,一片朔月低低地贴在屋檐一角。月光转到这里是清冷,梧桐摇摇,坠落枯叶恍若轻絮无影。
夜幕早已无声无息地拉开。
段家的大厨房里。从开启的老虎窗口,可以望见天际的一弯弦月。柳碧瑶把所有要擦洗的锅碗瓢盆一股脑儿浸在大木盆里,她捋起衣袖,疯狂地擦洗起并不脏的厨具,只有忙碌才能让她稍微平息低迷狂躁的心情。其他的佣人早已忙完手头的活儿,各自歇息去了,只有她一人,像个疯子,忙着往手里揽活干。
一缕额发垂到眼前,柳碧瑶抬起湿漉漉的手撸去发丝。隐约地,走廊里传来两个小女佣的对话声。
“……通常在女人眼里不是人的,在男人眼里就是最美的。”
“没羞!谁告诉你的?”
“听别人说的呗!你看碧瑶,在这园子里,谁看她顺眼?人家洋少爷就被勾得七荤八素的……”
“哟,还‘人家少爷’,八成你也看上人家了吧?”
“那样的人家,你不向往?可我就不会像她那样投怀送抱……我娘说了,女孩子要自爱!”
“主动不一定不自爱。”
“肯定吃亏,不信你等着瞧吧!”
柳碧瑶扔掉手里的抹布,旋风似的冲出门外。说话的两个小女佣早不见了踪影,只有点点萤火半明半灭地飞舞着,刚才的对话仿佛是梦语一场。柳碧瑶颓丧地返回,坐在小矮凳上,抬头看见一只肥硕的蛾子扑着沾粉的薄翅往灯泡上撞。
柳碧瑶识字不多,更没有人教她该如何矜持地处理心里那番纯粹的感情,爱便爱了,哪怕在外人看来她粗野、肤浅,与世风不容,甚至是轻佻、不自爱。
她直觉地感到那份美好的所在,不知他,是否也如她这样认为?
这一天,柳碧瑶见到段老爷子是在晚饭后,在二楼的楼梯口。
段老爷子胳膊下夹了一卷画,白纸黑轴很是珍贵的样子。跟着闪过去的,还有乌泽声掌柜的身影。
自从那天从古董店回来后,柳碧瑶就再也没见过乌泽声,听说段家的古董店闭门谢客,关了段时间。在这段时期,上海老店铺关门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经济每况愈下,更何况是冷门的古董店,如果不是老顾客捧场,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古董店恐怕要被时间埋在积尘里。
段老爷子拍拍衣襟,挺着身板上了楼。乌掌柜跟着他上楼,谁都没注意到柳碧瑶,甚至连一个招呼的眼神都不给予。柳碧瑶想起以前,无论隔着多远,乌掌柜总会扬手打声招呼,像一位年长的老友。
她分明感到了距离。
天色昏暗,黄昏欲来未来,一颗星升起在廊后的一线天穹里。段老爷子通常会在晚膳后吩咐佣人把他的宝贝摇椅搬到走廊风口,天气转凉后就收了这习惯,开始一个人慢慢地踱马路,拄一根龙头拐杖,慢悠悠地从门口踱到苏州河畔,再慢悠悠地踱回来。
第82节:谓我心忧(7)
二楼很安静,年轻人有年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