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纲常。”
一曲唱罢,段鸿打了个响指,佣人俯身上前,“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设夜宴,我要亲自招待溥伦先生。”
段老爷子说的“夜宴”也就是小小的一桌,他、乌泽声掌柜和溥伦。老爷子吩咐厨房里炒几个下酒菜,自己进房打开酒柜,摸出了几瓶好酒。
“Brandy,Whisky,Ru,茅台,白干,二锅头。”老爷子哼哼地说着,“酒后吐真言。古今中外,大家都一样。”
段依玲想不明白爷爷的这种做法,毕竟是她的朋友,她有些嗔怪。乌泽声在一旁轻道:“醉了可以留宿。”她便不再说什么。
客厅里的灯光很亮,光线透出窗外,映亮了墙角。柳碧瑶躲在窗户下细听动静,那些被酒精所引诱的高亮的话语不时灌入她的耳中。
阿瞒也被段老爷子叫来了,几杯酒下肚,他的声音最响。隔了一扇窗,柳碧瑶还能听到他吃东西时吧唧的声音。
第36节:世情如汤(9)
“三个人灌一个,这算什么。”柳碧瑶小声地咕哝着,表示不满。
这时,尤嫂过来叫柳碧瑶去厨房帮忙。等她再回来时,客厅里的席宴散了,空酒瓶子东倒西歪,溥伦不见了。段老爷子和乌掌柜说说笑笑,不见丝毫醉意,倒是阿瞒面面通红,满嘴酒气,脚步不稳地来到走廊里跟人说起了不着边的玩笑。
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勾出个意思,“俺还能整八两!”
柳碧瑶扶了下他,问道:“那位先生呢?”
阿瞒醉眼蒙,舌头僵直地回答:“他不行!睡去了!俺还以为他挺能喝的,半瓶白干没喝完就晕了。这里的酒香归香,可淡得跟水似的,要是去俺村里喝自酿的烧酒,俺担保他一杯下肚眼就直了!”
浓烈的酒气拂入鼻腔,柳碧瑶没好气地推了一下阿瞒,“还吹,你也不行了,睡觉去!”
阿瞒的脚步趔趄了一下,不服,又伸出两个手指,“俺还能整八两!”
“那你就继续整去吧。”
“舅公不让俺喝了,要不俺还真整去!其实,洋人跟咱一样,有酒量好的,也有酒量不好的,”阿瞒半眯着眼,酒气冲天,“俺给你讲个笑话。”
阿瞒憋笑了几下,仿佛那个笑话是如此逗人,让人刚想到就忍俊不禁。他停止傻笑,开口说:“俺村口有家香烛店,钱家婆子开的。你知道,就是专门卖死人用的香烛、锡箔金元宝、纸钱这几样东西。有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天还有点儿亮,钱家婆子一个人守着店,门没关,就点了盏洋油灯在那儿数钱,算算这一天赚了多少铜子……”
没想到阿瞒说故事还有一手,柳碧瑶听得来了兴致,问:“后来呢?”
“就在这时候,门口闪进来一个人。钱家婆子还以为是上门买货的哩,就对那人说:‘店打烊了!’天已经黑下来了,俺那里天黑得快,不像城里,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那个人好像没听懂钱家婆子的话,只管自己进来了,嘴里还哇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那个人说什么了?”
“谁知道呀,香烛店里就一盏洋油灯,乌七抹黑的,那人越走越近,一边哇哩哇啦,一边还像道长做法事一样挥舞着双手。钱家婆子这下子看清楚了,这一看差点儿把她的魂吓散。你猜她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
“她看见了一个浑身长毛的大怪物,高鼻血口,头发是黄的,眼睛是绿的,还抠进去这样。一边哇哩哇啦地说着,一边舞着双手。你想想,又是香烛店,钱家婆子肯定想,地府里的鬼讨钱花来了!她就叫啊叫啊,把俺家的老水牛都惊跑了!”
“碧瑶,”段依玲袅娜的身姿从暗里隐出,一段灯光淡淡地贴在她精致的裙摆,她眉目平淡地说,“去打盆热水,送到二楼的客房里来。”
柳碧瑶应声离去。
段小姐的出现使阿瞒清醒了不少,意识却更加迷乱,他还在续着刚才的笑话,声音弱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其实,这只是个来村口问路的洋人……”
段依玲面无表情地走过,连看都不看阿瞒一眼,仿佛阿瞒对她来说,只是眼前飘过的风,完全没有存在的实体形状。
通往客房的木楼梯人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响,楼板是上好的木料,每日被佣人擦得干净润洁,只是旧了些。这犹如段老爷子的辫子,陈腐中透着物华天宝之感。
楼梯口的灯泡坏了,黑暗像一面轻薄的网包裹住视线。柳碧瑶很小心地端着盆热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