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活着时候一辈子最担心的就是这事,她活着给人抬轿,死了不想再给她们挡风。那时候老头子对他还不错,答应她把她放在右边,但二太太们坚决反对,说,大的在右边,小的在左边,我在哪儿?三个人都怕挡风,都担心给其它俩人当挡风的墙,这个心担了多少年了。
现在到了真实下葬时候了,方案一定下来,李老太太一下葬,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就不能再变了,所以两个人都在关心这个决定。赫老太太很坚决地对李都督说:“我大姐十六岁就来给你们伺候老人,后来给你小老婆管孩子,她够委曲的了,好事你们从来想不起来她,今天却让她给你小老婆挡风,坚决不行!”赫老太太沟通了几个老垃子有威信的老人,让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们也认为,这么大个家族,处事得按规矩,不能太过于伤人心,那样太没有情义。
争议了好久,还是赫老太太的意见占了上风,大家都觉得,赫老太太本是李家的姑娘,能为一个外来的女人争口气,也从心里佩服。这样也就达成了一致,决定按从大到小的顺序安葬。
五月初六那天丑时一刻,一声“起灵!”,女人们又是哭声一片,有人在屋子里撤下五谷杂粮,摔了烧纸的泥盆,八个男人戴着白手套,一个杠两个男人抬,呼地一下子,便将紫檀色的大灵柩抬了起来,外面天还没全亮,有星星在天上,出殡的队伍就出大门了。要在天亮之前下葬,不能让太阳照射。先头部队早就在茔地按预定位子挖好了框子,在框子里放入了两本书和一坛子水,里面有两条活鱼。
出殡大部队抬着李老太太的灵柩和各种供品,纸扎的牛、童男童女,纸帆,一路纸钱和哀乐缓缓地上了黄安口大坡,人们感觉灵柩轻轻的,直奔山腰,有人说这是老太太愿意去祖茔呢。快到山口地方,只见有好大一片坟地,最后的大坟还刻有碑文。老李家祖宗,是黄安口的开拓者,这是众所周知的。
当地的风俗,不到六十岁的女人是不能看棺材下葬的,主要是怕年轻女人身上走红,这样会冲了坟气,就会破坏了这个家族的兴旺。
随着伺仪的话音:“落葬,!”只见,老太太的棺木下到了框里,又一声“填土!”一锹锹土扬在上面,很快棺材就不见了,一个赫家老辈子姑娘的人生在老李家,在老垃子,在黄口大坡的苍松萃柏之间落下惟幕。
烧纸钱,牛,童男童女,金库银库,一团团火焰,随之,一个女人的人生,内心的苦难和幸福一了百了。
人都有这一天,赫老太太心里想,入土为安,是人一辈子最后的幸福。
赫老太太心里总像有事没办好一样,这里的事情已经落桌,急忙带儿子孙子媳妇一起回赫家园子,她心里有一件事牵挂着。
两个小孙子很高兴迎上来说:“奶奶回来了,我想你了。”
“奶奶也想你们,在家都玩啥了啊?”老太太说。
两孩子说:“玩得可高兴了,祁叔叔来正房里玩了。”
老太太一听吓得快死了,凭老太太的直觉,可能是有事了。
不出五天,老太太给张嫂提及祁玉的事,张嫂高兴的像什么是的,洗了被褥,拿出了两双新鞋,一人一双,衣服洗了,挂了新的小门帘,贴了大福字,六月十八那天,赫老太太在就给两个人在西下房里办了喜事。摆了酒席,六桌子满族八大碗,八碗八盘八碟。满满的,很丰盛。老太太叫来了七个儿子七个媳妇和孙子孙女们,还有园子外的本家子们的代表,老太太是以干妈的身份来操办的,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小四小五也穿了新的衣服和鞋子,说:“祁叔叔,你娶了媳妇还和不和我们玩了?”
“玩啊,叔叔永远和你们是好朋友啊。”
图兰格,她心里明白,自己怎么能不过来吃席呢,一定要走过这一心理上的关口,千痛万痛不能让赫老太太看出来,不能让大家看出来。
图兰格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下房,看见东西下房都是客人,桌子上摆设着满族风味的酒席。
祁玉穿着灰色的长衫,图兰格认出,这件长衫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件,是希虬活着时送给祁玉的。希虬只穿过一次,看祁玉没什么像样的衣服,就让图兰格烫平了叠好送给祁玉。图兰格说:“你六哥让你穿这衣服,看合适不?”祁玉穿了还真合适,就将它作为礼服,每当有重要的场合就穿上这个长衫。今天穿上它,图兰格看了心里很是酸痛。
图兰格美好的梦境和那真实的一夜夫妻就这样结束了,也必须结束。漫长的孤独情感之旅才刚刚开始,而且没终点。
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