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器械,虫蛀的百衲衣似的鲜艳服装,布满尘灰的道具,一卷卷凌乱的布景,全都浸在阴翳般的雨水中,陪陪狂乱地翻着,一只只箱子被搬了出去,都不是…都不是,直到老板突然叫道:“这里!”在他手上的是一只湿淋淋的朱漆描金皮箱,上面的铜镇早已霉旧。
陪陪激动地抢抱过箱子一下子打开盒子,还是有少量雨水灌进箱子,又因为年久受潮,许多黑白照片上都有大片的模糊区域,她把照片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四代同堂的全家照,小姐们的时装照,鬼佬们的西装照,蜷缩成一团的黑色底片,寄宿在这里的记忆和某些瞬息已然灰飞烟灭…压箱底的是一只牛皮档案袋,她的脸色变了,因为看到许多外国女人的性感裸体照和泳装照,她的眼角倏然瞥见一抹亮色,还以为是晃了眼,彩色照片上的人居然是妈妈!
照片上妈妈站在一棵月桂树下,簌簌金桂飘落下来,地上是冰凉的雨后霓虹,妈妈身后是贴满《乱世佳人》的电影院,克拉克盖博俯身吻上费雯丽的唇,画面上的费雯丽一袭触目的猩红礼服,头发如瀑布般流淌着,妈妈托着腮仰面凝望着。
“这个人我说是谁啊?”老板在地下室里搬完东西,突然看到她脸色凝重看着照片,这些照片的确也勾起了他的记忆,转眼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想当年我这相馆不断接单子,雇多少人都忙不过来,我这老伙计德国相机照出来的相片非常清晰,电影导演还会通过我们展示在橱窗里的相片来挑选演员,许多衢南名门闺秀甚至出大价钱让我们把照片挂在橱窗里呢。这照片是后期上色的,”老板自豪地拍着胸脯,“除了我这里,这门手艺怕是要失传了,前几年政府扫黄把它们没收了去,后来又还回来,现在只剩这么多了…我记起来了,这好像是一个电影明星,名字还别致,姓什么来着…祝紫衣!”
陪陪激动地叫道:“真的是祝紫衣吗?!”
> 老板又看了看照片坚定地点头:“我看到照片记起来了,当年还有个电影导演看到照片想找她拍电影,叫什么名字来着…只记得他姓郁…”老人沉浸在怀念中,“我小时候看电影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两毛钱一张票,攒了一个星期零花钱看一场,那样的下午感觉人生真美好。”
陪陪找来找去只找到这么一张照片,她高价买下了这张彩色照片。
接着又是在街上盲目地寻找线索,拿着照片询问路人。
“好像很眼熟,”又是这个回答,让陪陪更加诧异,几乎每个路人给她的回答都是不同的!有的说是赵潋滟,有的说是黛安芬,甚至还有人说是衢南名妓花国总统盼妃老六。这次是问公园座椅上一位和老伴休息的老太太,手扶着鼻尖的老花镜好一阵端详才说,“老头子,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电影院,片子叫什么云来着,记不清了,就记得心一直在扑扑地跳,当蓝色的光投影在幕布上亮起来的时候全场暴动,尤其是小蝴蝶穿着鹅黄色的衣服坐在阿爸的坟头唱:‘蝴蝶飞去,春已不在。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han雨晚来风。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山河万古壮,今夕尽成空。回首隔江烟火,渡头三两人家…’那画面真是太美了,不知道为什么,祝紫衣眼中有种压抑着无法摆脱的哀伤,就因为这个缘故满大街的小姑娘都穿起鹅黄色的毛线衣,衢南很长一段时间鹅黄色毛线断货呢,转眼间二十多年都过去了…”
陪陪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勉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你确定这是祝紫衣!”
老太太狡黠一笑:“你以为我老了脑子也不中用了?当年我还逃课跑去祝紫衣摄影棚偷看呢,那还是她去聆澜岛拍外景,我家里人跟他们剧组沾点关系,她坐在化妆间画眉毛,她人很和气,同事都叫她阿紫。真可惜,自她去世后到现在再也看不到她的电影了,好像是因为她的片子都在战乱时期散佚,哎,一个演员的演技无论怎样精美绝伦,没有片子流传下来,想要让人记住总是缺乏说服力的。”又和老伴坐在郁青碎金的栗子树下絮絮讲起鲜衣怒马的流金岁月,锦样年华水样流,数十载不过是安详眼底的一抹急电流光。
聆澜岛?在妈妈的日记里反复提到的地址,那里有她以为的家最终成为她的魂断之地以及她的坟墓,那座西班牙式的红房子,那里有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陪陪问了怎么去聆澜岛以后走在公园的路上,攒石小道零落着马缨花,绒
绒的一树仿佛天侧摄人心魄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