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第一卷:年华一瞬,古今如梦】
☆、第 一 章
一个月后,忙完工作回家的父亲在茶几上发现这张字条:“爸爸,我想了很多还是无法释怀,我还是决定回中国一趟,直到找到心中的答案为止。永远爱你的陪陪。”
虽然在意料之中还是不免担忧,这份傻气倒和紫衣年轻时有些相像:“这个傻妞,人生哪能事事都有答案。”
陪陪之前并不是没有出过远门,然而她却是第一次到中国,以前听到别人提到“中国”二字字眼新奇之余却又觉得熟悉之极,她虽是中国人对中文却不是非常精通,对中国民国最直接的了解统统来源于林语堂先生的《Mnt in Peking》(《京华烟云》)。
在龙鱼混杂的邮船颠簸,因为晕船吐得七荤八素,扶着船舷走出船舱,茫茫的海水远处沙鸥点点,飞入红火的断霞深处…
从来未想过一个人旅行会如此凄惨,她已不知自己走了多少错路,搭错了几次船,坐车时还不敢放心睡觉,唯恐小偷偷走行李和钱包,住在旅馆里连觉也不能好好睡,反复确定是否将门锁好,半夜被隔壁男人在门外酒后酣然的醉语惊醒,神经紧绷把手伸向枕下藏着的水果刀。要不是在大学时她也算个野外爱好者体力还算不错,还不被活活折腾死?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那个可怕的梦魇终于暂时告别了她,几夜来,洗完澡早已精疲力尽,她几乎一碰到床就进入黑甜一梦。
熟悉而陌生的文字嗡嗡地从收音机里飘出来浮在幽暗的房间,陪陪拍了拍音箱,调整天线的位置,嘶嘶的杂音又消失了。她根据父亲的描述和日记描写研究明天该往哪个方向走,父亲说那个地方叫做衢南,听老板说这家旅店就是在衢南范围内,衢南事实上是一个非常大而模糊的概念,她在美国就听说过这是个金迷纸醉的繁荣大都会。就拿她这一条夜间渡轮上取暖的流苏披肩来说,与她在美国相比已经太过朴素了,进入中国境内坐船却无不被人指指点点为资产阶级作风,甚至还有妇女不让自己的女儿跟她说话,硬说她是日本女特务。到了衢南情况完全不同,走在街上无人对她投以异样目光,倒是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子追问他的住址。
既然找到衢南,找到母亲故居应该不算难,若是按照父亲所说的,母亲是中国电影皇后,在衢南的知名度应该人尽皆知吧。
第二天她出门问路,结果证明她大错特错!她其实刚住进旅店时就问过老板知不知道祝紫衣是谁,老板茫然摇头,她还只以为是因为老板对电影不感兴趣。然而她问了无数路人和年老长辈,居然没有人知道祝紫衣是谁!难道是因为她的表述有问题?陪陪承认自己的国语和衢南那些老人交流起
来还是有很大问题,她一急就忍不住冒出英文单词,让听不懂国语的老人更加云里雾里,但是还不至于无法沟通。
陪陪沮丧地走在法梧飘落的街道,跟她仅有的模糊的记忆完全不同——她的祖国,她与她母亲的祖国,完全不同。
时代的浪潮在衢南的地表来复往去,水滴石穿地磨砺着它的外壳,二十年前的明月犹在,陪陪想知道的是,衢南的内核与二十年前是否如一?
夜幕四合,愈加给这个神秘而迷人的城市蒙上一层的黑纱,站在异乡的明月下,有一瞬息,这一时空潮起潮落的喧嚣骤然停止,城市的时光停止了脉搏的跳动,藏匿这座现代城市外表下的灵魂幽幽浮现。陪陪仿佛看到步行街上改建的房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挤挤挨挨的广告牌,密密麻麻地写着她认识和不认识的繁体字,巨幅金发女明星性感地耸着光裸的肩,托着下巴的芊芊玉指上戴着一只晶光四射的钻戒,某家洋行的钻戒广告…广告之下是熙攘往来的人流,穿着破旧棉夹袄的中年妇女在叫卖,黄包车上穿着黑色水貂心不在焉的贵妇人,戴着瓜皮帽的车夫排着黄包车长龙…
那市井噪杂之声来自最遥远的云端,一时稀疏了,仿佛尘封的收音机调频道一个错手调过了台。又让她想起很小很小时妈妈带着她去剧院看电影,投影的蓝光中是无数翕动明灭的光尘,一旦有风,幕布像是泛开涟漪的水面。眼前浮动的海市蜃楼就是儿时依稀的记忆,欲扑面而来仔细去看却又消失了。
依旧是崭新的百货大楼,刚铺好的宽阔柏油路,穿着时髦而现代的人流,那个时代似乎不曾存在过…
不,不,陪陪摇头对自己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