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貌肖至极的小义。
“阿嬷。”小义忙扶着她坐下,“你还好吧?”
顾夕颜紧紧握住小义的手,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他去的时候可曾吃苦?”
小义摇一摇头:“爷爷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伯伯们当时正在美国,父亲也正在麻省理工读书,他们没能来得及赶回来……爷爷去的时候,只有奶奶和姑姑在。”
“那他临去时说了什么?”
“姑姑讲,爷爷说他这辈子都回不了大陆了,希望能海葬金门,也许是因为金门岛离大陆最近的地方吧,姑姑还说,爷爷那时候拉着她的手梦呓般的喃喃,说什么‘是你’,什么‘你到底还是来了’之类的话。”
顾夕颜哽咽难言,原来他已经不在人世,原来他临去的时候,念的人……是她。
“阿嬷,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只是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尽是绝望之色,当初民国三十七年在美利坚新泽西州一别,到今天,已经整整六十个年头,她急切地想知道他来台湾之后的日子,“国民政府兵败之后,他过得如何?”
“败退台湾之后,爷爷奉命带兵驻守金门保卫台海,八二三炮战后,爷爷出使越南,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去美国养病,再后来,爷爷应蒋经国之邀出山,死于任上。”
顾夕颜怔怔地靠在椅背上,听小义说着他的旧事。
不过三言两语,就道尽他的一生,仿佛乏善足陈,但是她知道事实上绝非如此。
这段岁月,她不曾参与,不得不请小义转告,偏偏他也不曾参与,无法说得详细。
她叹口气。
小义不笨,见了此情形便知道她与爷爷之间必然有一段故事,他道:“阿嬷……你愿意去金门岛吗?爷爷最后的时光是在那里,他也葬在那里。”
“好。”
顾夕颜由明月扶着走到门口,看到小义开来的车子,脚步忽然踉跄——她准备了不知多少话想再次见面时说,此刻,都落了空。
小义带她们去了金门岛。
她还记得西元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三日,密集的炮弹射向金门,轰炸之处,尽作焦土,而眼中所见的金门岛,居然是一座海上仙岛,完全看不出战云密布的曾经。
金门岛上有他建起来的金门酒厂,有他建起来的莒光楼,金门岛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为他建庙,岛上有以他的字命名的亭,有以他的字命名的
路……
小义带领她们进入爷爷的纪念馆,一进门,顾夕颜便看到墙上有一幅他戎装照,那时他多大?四十?四十五?五十?总之是她不曾参与过的岁月——他老的时候,便是这样么?这张照片也勾起了小义的许多回忆,他说他小时候曾经问过奶奶为什么自己没有爷爷的酒窝,后来才知道,爷爷的那个不是酒窝,而是在共军的渡江战役中被子弹打穿了面颊所造成的凹陷。
纪念馆里有他的遗物共一万零五百六十二件,其中单是图书便有九千三百三十九册,咦?橱柜里还有一张已近泛黄了的宣纸,她凑近了去看,原来是明林慕容写的《哭仲玉》,上面写道:“夫君,一革命军人也,毕业黄埔九期,深受领袖熏陶。二十六年,经先父林讳月章介绍,得知负奇气而怀雄略,遂许以终身,结缡于烽火中,日月奄忽,迄今二十有八载。夫君与余结缡未久,即率部转战于鲁中一带,屡以奔袭强攻而破顽敌,夫君智勇兼备,余深为叹服矣……”
林慕容才是他的妻子,他独一无二的妻子,从此以后,千秋万世,她都能够以他的妻子的身份与他并立于漫漫青史之中……
而她,不过是一个过客。
金门岛上还有他的衣冠冢,冢旁植了数十株梅花,想来开放时必定是一片香雪海,而山丘以外便是大海,宁静无比,他应该会喜欢这里。
感觉上总以为他刚落葬,其实已有三十余年,墓木已拱。
顾夕颜的手籁籁的抖,她蹲下去,伸手摸索。
大理石碑上刻着他的名字,下面刻着,西元一九零九年二月二十六日——西元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西元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距今……已经三十五个年头……
她还记得,还记得那次同他吵架,她恨恨地同他说:“好啊,等到西元两千年,我不过八十多岁,你也不过九十岁出头,事实会证明一切。我一定要见证历史,倒是你,可千万别提前蹬腿了!”
他也气鼓鼓地回她:“我怎么敢先死?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