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铁马喷薄而出。
“小姐并不适合弹这样的曲子。”他上前一步,脚步落下时,正踏在我四弦一划,乐声嘎然而止的时候。
“那么我适合弹什么样的曲子?”我笑吟吟地仰首看他。
人的命运多么古怪,一句话,一个眼神,一瞬间的心动,从此注定终其一生都无法逃脱。
那一瞬,我告诉自己,他便是我此生的良人。
他笑道:“小姐应该弹些柔和的曲子。”
我低眉,信手便是一曲《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也许听懂了,也许没有,但是那一夜,他对我说,他一生中从没有见过比我更美丽的女子。
只是后来,她出现了。
我想问他,既然我是你一生中见过最美丽的女子,那她呢?
03
那么她呢?
问他,他只是别过头去:“你和她不一样。
”
少帅,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使我生得倾国倾城,即使我可以让举国权贵都为我疯狂,但是只要你不爱我,那么这一切都是惘然。
那一段岁月,他遣人教习我种种礼仪,要我当一朵交际花。
这一切并不难,不消半年已是进退有度,那些要员们的妻妾无不对我恨得牙痒。
同他说,少帅只是笑,说:“时机还没到,到时候,我们就再不必装作陌生人,到时候,我会娶你。”
那是他对我的第一个诺言。
只一句话,从此尽管知晓他利用我周旋于各大军阀,我也甘之如饴。
因为我所认识的少帅本就是不择手段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梦想靠近的人。
许多没有月亮的夜里,他双眉紧蹙,噩梦频频。
我知道他心里恐慌,因为他曾经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依靠,他的父亲,他的大哥。阴谋以月光为经纬,细细勾勒出牢笼的形状,他深陷其中,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他害怕失去,亦不能忍受背叛。
我只能去抚平他的眉,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我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能。
可是,为什么她能让少帅心安?
也许很多年以后,上海人还会以艳羡的口吻提起少帅和她在佘山天主堂的那场西式婚礼。那一日,满城的人都在说少帅如何英俊,说她如何美丽,说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如何动人。
《申报》上自是刊了他们的照片,看着报纸上他的笑,我醉得一塌糊涂。
他娶妻了,那个人不是我。
心中执念,蓦地生出怨恨来,当即去找李宗仁。
只陪了他三夜,李宗仁便笑着道:“小妖精,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同意。”
“我想让你陪我演场戏。”正月里han,我呵出一口白雾袅袅,“我知道蒋委员长要将全国百分之六十的兵力调往上海,我想让你假意不同意调兵。”
果真,没多久明少帅便来找我,予我二十万法币,要我去说服李宗仁和白崇禧出兵。
钱,要钱有何用?
我扬手,葱管一样的芊芊玉指指着他:“我要你。”
终于得偿所愿,我进了明家的大门,也见到了她。
她是个心无城府的女人,要对付她实在是简单到不行。
可是我没有,因为少帅会因为她欢喜,因为她难过,因为她生气……
少帅——对她动了情。
自然知道,我动她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好在她倒也温婉,我与她之间还算太平。
真是
笑话,玩惯阴谋耍惯手腕的少帅居然爱上了毫无特色的她。
其实我这一生不也是一个笑话么?
荒唐的爱,荒唐的信任。
我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月溶了轮廓,又寥无星子。
少帅,你知道吗?即使现在兵荒马乱,不知还能撑多久,但是只有你我的这几个月,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04
少帅一去便是一个礼拜,音讯全无。
林慕容拉着我,只是问:“大哥哥呢?大哥哥呢?”
这双天真无邪的眸子极黑极大,又极像她,看得我恨不得剜去林慕容的双眼。
——少帅领林慕容回来,究竟是因为林慕容母亲的托付,还是因为她们相似的眉眼?
都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