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一声,都像叹着流年似水,韶华易逝。
路上都是厚厚的积叶,踏上去绵软无声。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默默往前走。
山路极长,看着她走得吃力,他说:“我背你吧。”
她本当他开玩笑,想不到他竟真的蹲下来,于是她笑嘻嘻地伏到他背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叶子,燃烧树顶,大火轰轰烈烈,如此的灿烂,如此的凄惋,哀艳得如义无反顾的殉情者的血。
他的鞋子踏在铺满山路的红叶上,有极轻微的声响,好像时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轻轻断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这两句诗可真是符合现在的意境呢,她只是这样想,并没有思及太多。
待到她不倦了,他笑吟吟地蹲下让她下来:“什么时候想再让我背的话就上来吧,我背你一辈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水晶珠子从极高的地方落下来,一颗一颗都落在玉盘里,凝而不碎,声若琳琅。
白居易不是在诗里说,大珠小珠落玉盘么?
一个字一个字,落满一地的水晶。
一辈子,呵,原来这句话不过落满一地的水晶,根本就拾不起来。
已经是初夏时节了,面前的媚眼妖精恰穿了一件红色的旗袍,明顾夕颜分明想起,原来那日忽然想到的两句诗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
便纵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还不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便纵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还不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竟然忘了,忘了这两句诗出自《长恨歌》。
胃里一阵酸意翻滚上来,明顾夕颜别过脸去搜肠刮肚地呕吐,几乎连胆汁都要尽数呕出来。
“你……还好吗?”媚眼妖精一脸关切。
明顾夕颜只是继续呕着,泪也不住地往下落。
当初的誓言多完美,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却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宅子里不是早就有人议论,说不过能捱这么久,也算是难得了吗?
死了,死了,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如今这情形,可会?
媚眼妖精见她空洞无物的眼神,察觉到情况不对:“你确定你没事?”
“没什么。”明顾夕颜摇头,说来也怪,这几日总是疲惫乏力,又常常会想睡觉,一觉醒来还会时时干呕,难受至极。她顿一顿,压住酸意,“只是……乏了。”
终还是不放心,媚眼妖精一直守到她睡着。看着她的睡颜,媚眼妖精有片刻的失神:“我羡慕你。”
隐隐约约的,她在睡梦中似乎听到媚眼妖精喃喃自语:“我羡慕你。”
三分惆怅,七分惘然。
明顾夕颜醒时,天已大亮。
挑的果然是黄道吉日,外头万里无云,天蓝得如抹上去的油彩,竟有几分虚假。
这一日的明公馆自然是宾客盈门,各界名流齐聚于此。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上挂着两排绢制红色宫灯,映得院子里的红玫瑰愈发红得艳俗。
明公馆本不是这样的,但就在这几日,明公馆几乎变了一个模样,奇珍异玩摆得琳琅满目,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博物馆。
他明明不喜欢这样子的,至多也就放一对青花瓶,挂两幅泼墨山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满院子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难道明清远就不嫌碍眼么?
那股市新贵周先生也来了,他手擎一杯香槟低声同陪他而来的红衣女郎道:“明少帅去年年末在华懋饭店办的订婚宴、今年年初才在佘山天主堂办的婚礼何等气派?这几个月他同明夫人也是鹣鲽情深,所过之处必有记者摄影撰文,各路小报连篇累牍地写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羡煞旁人……听说明夫人还是去年明少帅在大牢里一见钟情的,怎么突然就娶姨太太了呢?”
“不就是一个薄幸郎?见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唉,明夫人也真大度,听说明少帅这一回纳小妾还是得到了明夫人首肯的。”红衣女郎忽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敢娶姨太太,看我怎么对付你。”
“岂敢岂敢,看你父亲周旋于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