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理了理发丝,“仓促之间就要你搬过来,一定累了吧。”
文慧立即喜滋滋地迎上,又有别的佣人大包小包地拎了行李上楼,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
“我们离婚吧。”明顾夕颜低着头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捣着饭,“让花小姐做姨太太,你不觉得委屈她了吗?”
明清远冷哼一声,ròu体上的痛苦又怎比的上心灵上的打击?他就是要让她嫉妒,让她难过,让她心死如灰。离婚?她永远也别想!
“如果你坚持要和我离婚的话,我并不介意,只不过你主动提出离婚,各路小报一定会捕风捉影吧?你猜,上面会将你写成什么样?会将共Chan党写什么样?夕颜,你也知道,我是最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所以……这一回,宁可让天下人都骂我负心薄幸,也不教你受到半句闲言碎语。”这样温和的语调,这样温柔的声音,和他哄她的时候别无二致。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样子陡然间变得陌生无比。
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她从不曾认识的人,一个在北平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擦肩而过,从未遇见过的人。
见她怔怔,又是一幅不在状态的模样,明清远恨恨道:“你说过要陪我到老,不会离开我的!”
是啊,月光下诚惶诚恐的面容,他说,别离开我,夕颜,你会陪我到老吗?
这一句话,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在更遥远的地方飘散。那样的疲惫和惶恐,她忽然悲从中来,紧紧抱住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爱如赌局,一句便押下一生,开牌的时候还早,她不知道这是允诺,还是诅咒。
现在呢?
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她是不是还会这样飞蛾扑火?
真是贱,她想,即便重新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遇见他,还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到天涯海角。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明清远用餐巾拭净唇角,走过来吻她的额头,这样冰的一个吻,清清冷冷的一直凉到心里。他的唇边绽出一抹魅惑如妖的笑容:“到时候会来很多宾客,记得穿漂亮些,就……穿我给你买的那些。”
“好。”她木然回应。
他上楼的时候回头向她瞟了一眼:“我已经辞掉了老易,程雪接上腿骨之后跑的倒是快,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他的。”
她有一刹那的恍惚,她觉得他的眼睛
里似乎流淌着痛惜。
但也许只是她的幻觉。
银波荡漾的夜里,他走近几步,在她耳边低低地吐出六个字,三分捉弄,七分调戏。
他说:“我要你嫁给我。”
那个时候明月初升,婵娟的光辉如水银泻地,斜洒进来,月光和星光披了满身,颀长隽秀的侧影。
她看着面前的英俊男子,他的眸子亮如星辰,深不见底,于是她问:“明少帅究竟有何把握能够让蒋委员长联共抗日,救四万万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先前并无把握,现在么……”明清远笑得有些不正经,“如果这点事我都做不了,又有何面目来向你求婚呢?”
“那么,你——爱我吗?”她怯怯地问他。
那样静的夜里,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地颤,寥落,寥落如清冷的月夜。
“爱你?”明清远蓦地面目狰狞,“我不爱你,我只是——想利用你!”
“啊——”明顾夕颜从梦中惊坐起,手心尽是冷汗。
床上自是空了一半,她攥着被角,反反复复地说:“只是个梦……”
多苍白的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
一梦惊醒,便再难入眠。
她不知道媚眼妖精被安顿到哪个房间住下了,反正明公馆里空房多的是,再住进来十个八个女人都绰绰有余。
明顾夕颜双臂环着膝盖坐在床上,她侧过头放眼望向窗外,一头长发像黑色的丝缎组成的瀑布一样轻柔地倾泻下来。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
外面梧桐树的白色丝絮在皎洁的月色下泛出一种银白色的光辉,亮若银质。
纵是月下之景美如斯,又如何?
她想逃,可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银色的月光如针,一丝一线,细细织成巨大的牢笼,她被囚在其中,逃不掉了。
朝朝暮暮,二尺长的青丝里居然生了白发。日间梳头,脱落下来大把发丝,真是触目惊心。
她才二十三岁的年华